大街上兵来将去,手上拿着红缨长矛,闯进一间间烟馆里头。
少顷一窝蜂氤氲迷醉的男人女人便被赶到街心,两道白条将门板一封,全带去了衙门里。
这一回,朝廷动了真格,只怕黑市上的陀罗香膏价格是更贵了。
鸾枝想起老太太。
“四哥的好事近了吧”
元承宇勾唇笑笑“大面上是定了的,只不过后患还在。”
例如七弟的兵权,还有老五的余势,眼前必须要把足够的证据弄出来,查出他黑钱的去处,否则便不能真正把他彻底扳倒。
后患无穷。
鸾枝不好深问,心里头没有底,默了默,又措辞道“那个叫萧风的是不是也死定了当初原劝过他收手来着,后来着人去打听他,他又忽然没有了消息其实他也才参合,连土匪都是做没多久的。”
哦呀原来这才是正题呢。
元承宇手上扇子合起来又摊开,容色很严肃“自然是。
参合一次也是参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他一个土匪。”
晓得自己这样原是不对,鸾枝帕子在手心里攥啊攥,但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官老爷们审犯人,一样的事儿说法不同,那末后的下场便能不一样就是流放到荒蛮,也好过砍脖子呢,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想求情又不好开口难得她对自己这样腼腆
元承宇心里很受用,偏抿着嘴角戏谑“咳,你这样舍不得他那么就让你把他领回去好了。
此人重情义,跟在你身边也好,免得沈二那厮再来纠缠。”
“呀,说正经事儿呢,四哥又来戏弄人。”
鸾枝蹙着眉头不说话了。
都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玩笑。
很快便到得城北监狱。
元承宇不进去,只示意下属们好生照应着。
地面一层关着的是从犯,重犯们都在地牢里。
那通往地牢的阶梯陡峭,冷飕飕阴气渗人。
几只火把孳孳作响,在布满血腥的砖墙上倒映出刑拘的可怖,走一步,心就慌。
吱嘎
牢头把门一开“进去吧”
那地牢里隔开四间房,左面是祈裕,右面是凤萧,正中并排两间关着英姐和黑风口的大当家,犯着烟膏瘾儿,半死不活地喘着粗气。
四爷办案不手软,你不肯招、软硬不吃,好,给你刑具不断,打到你招供为止。
祈裕才受完刑,那素白的绸缎中衣被拷打成碎片,浑身沾着鲜红血污,没有一处是好肉。
见鸾枝揩着帕子盈盈立在跟前,竟以为是幻觉,狭长双目豁然一亮“阿枝”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喊出口了这样奇怪的名字。
或许从前在心中曾叫过她许多回,今次炼狱把人命折磨,那心中之恶便收敛起来,给他一丝儿温暖都能把他感动。
可她却不是来探视他。
也仅只是这么对视一瞬,然后步子便拐去了右边。
祈裕眼中的光影复又黯淡下去,自嘲地勾起嘴角,把残惫的身子靠在砖墙上闭目养神最后一局了,办好就准备收手了的,却不料一朝天地突变,今生再无力把乾坤回还。
呱当牢头打开门,鸾枝低着头迈进凤萧的牢房。
凤萧正自倚在栏杆浅寐,应是早前才刚刚上过刑,那沉重的手镣、脚镣上沾着血污,浑身同样没有一处是好肉。
短短一年,因着一句女儿誓言,吃尽了人间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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