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盛闻言,低眉不语。
七岁之前她被一个叫林云译的人捡走带大,在她七岁时,林云译高中举人,明明日子可以越过越好,可不知怎的,林云译把她送上了鹿鸣山上清观,借口说以后有段日子会很忙,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她,但有空便来看她,让林初盛等她接她下山。
走时那人还郑重地蹲下身子与林初盛说,“我来接你的时候,就算你恨我,也一定要跟我走。”
可一晃十年过去,林初盛多次打探,林云译都是杳无音信,那个在七岁之前一直陪伴照顾自己的女人像是朝露逢阳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给她留下。
“啊……师傅还记着这日子呢,我都不曾想起过。”
林初盛心猿意马地说。
“十年了,今年正是罗天大醮,到时该传你度了,”
鹤平盘着降真木做成的珠子串,珠子出均匀的清脆的摩擦声,“这么多年,再不济也该传了,功课不是都已经对付了个大概了吗。”
“都听师傅的。”
林初盛撇去滚水上的油脂浮沫,小声道。
“授了箓,你就算是个正经道士了。”
鹤平笑道。
“是不是正经的道士无所谓,我只要是师傅的徒弟就好了。”
她捞出降真木,倒去滚水,填上冷水放入茶叶,静待水开。
这话是出自真心。
鹤平待她很好,从不会因功课责罚她,甚至还会在她受罚的时候替她开脱,从没对她过火,永远只是温柔地笑。
起初林初盛以为鹤平收下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徒弟是因为她道行颇浅,只能捡人家不要的,但没过多久,从旁人碎语那里林初盛得知,鹤平是清微最年轻的真人。
这期间鹤平都没说话,直到冷水再次烧开,才浅浅地笑出声,她因为慵懒拖着尾音,嗓音清丽缱绻。
“云深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听到鹤平的话,林初盛微不可闻地笑了。
她将降真木碾碎,混进香料搓成细细的条,她因为这句话心里高兴得不行,但是问安的时间差不多了,林初盛起身与鹤平告别,将香拿去外面晾晒。
“过一段时间罗天大醮传度,也有你一个?”
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初盛皱了皱眉,转过身去,院子外站着一个高出她一些的女孩。
云止,是她的师姐,师从鹤平的师弟鹤清。
云止原是商贾世家,家里快要没落时为了保她一个平安,捐了七年的香火钱把她送到了观里,因为林初盛刚上山时与她打了一架,她们这些年来总是不对付。
此时她正眯着眼睛,看起来趾高气扬。
“是。”
林初盛头也不抬地答道,将香放在房檐下,师傅说今夜有小雨,于是她又把香往里推了推,在上面罩上一层纱。
“我说你这德行,功课修得比我差远了,你能传度,都是青城山给师姑面子。”
云止尖声尖气地说。
“我当然是不如师姐了,就像鹤清师叔不如我师父,都是明摆着的事,师姐不必每日提醒云深。”
林初盛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噎得云止讲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云止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了。
入夜,果然下了雨,不知是不是有道观在此,鹿鸣山的雨水一向丰沛,淅沥的雨落在屋顶,又顺着房檐流下,白玉兰花在风里摇曳,时而簌簌地落下几从花,像是春天里飞散的雪花。
空气潮湿,稍显凉意,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几声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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