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意将幻境打散,步瞻终于恢复了神思。
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疲惫所致,或许是前段时间中的蛊毒,步瞻能清楚地感觉出来,他的眼前总是会出现一些很奇怪的幻觉。
令人隐隐感到后怕的是,那些幻象竟格外的真实。
他总是能在其中看到另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能牵动他所有情绪的脸。
他时常能梦见姜泠的过去。
那梦境中全是一片逼仄的黑,压抑到令人几欲窒息。
他亲眼目睹着,年幼的少女是如何一寸寸被人扼杀天性,是如何像一只美丽的莺儿被困在这精致而狭窄的囚笼。
她一直被人提着后颈,不住地往前走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始终不敢胡乱踏错任何一步。
即便知晓这是幻境,步瞻的呼吸仍是忍不住为之而凝滞。
然而,最让他感同身受的,是在姜泠嫁入步家之后。
他的冷淡,他的漠然,他的无情。
他的残忍。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自以为是地垂下淡漠的睫,眼底带着一片冷淡与疏离,将自己的妻子一寸寸伤得体无完肤。
那是他的妻,是他的孩子。
幻象的尽头,是她一遍遍“求死”
。
她坐在藏春宫里,她站在听云阁前,她立在悬崖边……一道又一道人影在面前交汇着,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哀伤凄切的脸。
她在梦中落泪,抚摸着他的脸颊,问他为何要如此伤害她。
男人的眼睫随着她的情绪颤抖,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人的身形,抓住的却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一条条素色的白绫。
万变的幻象,唯一不变的,是看见那人求死之时,步瞻心中再一次升起的痛意。
那痛意来得剧烈。
从心底生成,一寸寸蔓延,攀附上他的四肢百骸。
他几近于窒息。
为了保持清醒,他做了很多事。
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新出现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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