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厅里门窗紧闭,朱嬷嬷跪伏在地,避不开主子的目光,身体微微发抖。
戴儒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头,向老侯爷道“父亲方才说的奸细,就是她”
圈椅之中,靖远侯爷缓缓点头。
戴儒知道他的性情与行事,不会无端生出这般职责,既然闹到这般田地,必是已有确凿罪证的。
朱嬷嬷进府多年,不止打理他夫妻二人的起居,也帮陈氏管着内宅中馈的琐事,极得信任。
他猛然回头向结发多年的妻子,眼底并无惊愕,只有痛惜和询问。
“她当真是奸细”
“我也不知情。”
陈氏死死揪着衣襟,赶紧摇头,汗湿的手掌扶着桌案,强自镇定地向朱嬷嬷。
那是她出阁前最信任的人,这些年倚重培植,虽有主仆之别,感情却颇为深厚。
奸细的事她无暇顾及,只盯着朱嬷嬷的眼睛,面露惶惑,眼底却是恳求遮掩的意味。
朱嬷嬷躲开了她的目光。
陈氏身子晃了晃,如坠冰窖。
戴儒倒没察觉她主仆间的暗流,只当是妻子震惊太过,暗自叹了口气。
靖远候爷端坐在上,目光投向朱嬷嬷,是久经朝堂的老练狠辣。
手里的茶杯被重重拍在桌案,发出声闷响,他微微俯身,沉声斥道“刚才的话,如实再说一遍”
朱嬷嬷哪敢不从。
她是陈氏身旁的得力帮手,这些年帮着管中馈琐事,加之男人在外为主子卖力,夫妻俩攒了好大的家业,比寻常僻处小官还要富贵些。
如今毫无防备地落到戴庭安手里,被折腾了一宿,自然知道此刻她若有欺骗隐瞒,不止自身遭罪,一大家子怕是都得吃大苦头。
她只能战战兢兢地跪着,将昨夜被严刑逼问出的话复述一遍。
从陈贵妃最初如何威逼利诱,到这两年都向宫里禀报了些什么,都如实招出,末了,哀哀恳求道“贵妃娘娘势大,又拿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哪敢不从虽然也送过消息,却从无害人之心,求侯爷饶恕”
戴儒冷笑,抬脚便将她踹翻在地。
朱嬷嬷犹不死心,手脚虽被捆着,却跪伏在地,极力往陈氏身边挪,口中道“夫人,奴婢忠心耿耿,并无害人之心。
实在是贵妃娘娘势大,奴婢不敢不从,求您开恩,救救奴婢”
年近半百的妇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氏迟疑着往前挪了挪。
方才朱嬷嬷所招的,是这两年充当陈贵妃的眼线,暗里盯梢的罪行,暂未提及旁的。
她不知道朱嬷嬷之前招了多少,怕主仆翻脸后被卖个干净,只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面露沉痛,斥道“这样大的事,你怎不跟我说咱们主仆多年,难道我还能撒手不管,自会设法周全,护着你的家人。”
言语之间眼神交汇,颇多暗示。
戴庭安冷眼着,忽然冷笑了声。
“伯母重主仆情分,维护于她,朱嬷嬷可未必。
昨晚她曾说,先前侄儿遇刺受伤,是伯母指使她做的手脚,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话未说完,陈氏已厉声道“假的我怎会做这种事。”
“那就是她血口喷人”
戴庭安咧了咧唇,森白的牙齿露出来,不见半点笑意,只剩阴冷讽刺,向戴儒道“事关重大,还请伯父亲自做主,审问个清楚。”
声音森寒,与寻常的散漫迥异。
戴儒被惊得眉心猛跳,骇然向陈氏,见那位避开他的眼神,遽然盯向上首。
靖远侯爷满面冰寒,静静凝视着他。
戴儒胸腔里猛跳,只觉口干舌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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