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家这边住了能有半个多月,我也渐渐适应了,反正都是苦日子,在哪儿过也没多大区别。
我和爹抽空把窝棚慢慢扩大,又弄了一点木料,打算晒些土砖,盖两间正经房子。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黄昏,我在地里摆弄晒起来的土砖,爹背了一捆柴送到哑娘那边,给哑娘帮忙,天快擦黑的时候,哑娘挥手叫我回去吃饭。
我应了一声,擦擦头上的汗水,撒丫子就朝窝棚跑。
但我就跑了两步,忍不住停了下来,我看到爹和哑娘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条船。
我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新家远离河滩,而且在黄花汛末期,平时走水的人都歇业收船,旱地里,怎么可能突然就冒出来一条船?
我没看错,真的是一条船,比平常的舢板大一些,船破旧不堪,看上去就要散架了,空荡荡的小船上没有一个人,只在船头上吊着一口锈迹斑斑的破钟。
“爹!”
我失口就喊了一声,因为这条破船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从心底升腾起一种极度的不安和惶恐。
我的喊叫引起了爹的注意,父子连心,即便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但仅从我的举动上,爹就看得出,他身后有东西。
爹一下子转过头,随即望见了身后那条破船。
他的身子猛然一颤,双手也跟着抖了起来,脸上布满了惊慌失措。
这一刻,我就感觉大祸临头了,爹的秉性我很了解,沉默寡言,但遇事从来不乱,除非天塌地陷,否则绝不可能让他如此惊慌。
铛
爹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身子颤抖的同时,破船的船头悬挂的烂钟,嗡响了一下。
烂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钟声和敲打破锣的声音一样,但钟声响起,本来还放晴的天,一瞬间风起云涌,夕阳仅存的一缕余晖全都被乌云遮盖了,整片荒地仿佛都充斥着一股难言的肃杀。
哑娘害怕了,忍不住躲到爹身后,瑟瑟发抖。
爹勉强挺直了身子,朝破船走了一步。
铛
第一声钟声之后,破钟紧跟着又是一响,这如同一口魔钟,让荒野河滩生机绝灭,浓浓的血腥气和杀戮的气息在四处飘浮翻滚。
面对这条无人的破船,浑身是胆的爹仿佛也束手无策了,他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双腿一软,差一点就跪倒在破船面前。
铛
第三声钟声响起,我已经有些天旋地转,脑袋不停的嗡嗡作响,恶心的想吐。
这声钟声,好像来自修罗地狱的丧钟。
我离破船还有大概五六丈远,但爹和哑娘就在破船那片钟声的笼罩之下。
我强忍着晕乎乎的脑子,拔腿就想朝爹和哑娘那边跑。
因为我心里有一个很不祥的念头,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条破船一出现,我们陈家,似乎就要家破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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