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济趁着给祖母和母亲问安时,提及夜里要回宫中值守。
一向不管他公事的大长公主却忽然摆手道“不必去了,我已让石泉去替你告假了,一会儿你便到芙蓉园去一趟,同李十一郎、杨八郎他们练练击鞠去。”
“母亲,好好的,怎么能放着公事不办,反去玩乐击鞠何时都能去,为何这时突然要去”
裴济不解,蹙眉望着母亲,满是不赞同。
大长公主同裴老夫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随即轻咳一声,道“前几日我同你祖母一同入宫去探望太后,见太后精神愈发不好,便想着端午的时候让宫里热闹热闹,便预备多请些你们这样的年轻郎君,一同到清思殿前的球场上打一场马球赛,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母亲也是怕你整日铺在公务上,球技生疏,到时惹人笑话,便先给你寻机会练练。”
其实她说的并非假话,端午的宫宴的确是为了让太后高兴,不过,还有个目的,她未言明那日,邀的多是年轻的郎君和娘子,其中有不少都是未曾嫁娶的,众人心知肚明,到时自然要趁机好好相一番。
她这个儿子,几次提到娶妻的事,都拿话搪塞过去,倒让她不敢直言相告,眼下虽未说谎,心里却莫名发虚。
裴济眯眼望着她,眼中怀疑不退。
裴老夫人心道这孩子心思多,忙肃着脸道“好了,三郎,你母亲是一片好心。
公务固然重要,给太后殿下尽孝也半点马虎不得。
你母亲心中有数,绝不会耽误正事,今日便听他的,快去吧。”
祖母发话,他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先掩下心中的失落与狐疑,躬身行礼离开。
待人一走,大长公主立刻松了口气,拉着婆母的手道“幸好有母亲在,否则我可招架不住这孩子多问。”
三郎如今在朝中行走多了,外出办的差事也越来越重要,虽才及冠,整个人的气势与威压却丝毫不输比他年长许多的官员们。
裴老夫人摇头无奈道“那孩子,若不先瞒着他,谁知他那时要寻什么样的借口推脱不去你呀,到那一日,一定得替他好好。
他这个样子,真真是除了一副皮相生得好,便再没哪里讨小娘子喜欢了。”
“是呀,小小年纪就跟块木头疙瘩似的,也不知像谁。
先前我还总道他心里有人了,等了这么久,原来还是跟他父亲一样,天天只知忙公务。”
婆媳两个在屋里好一阵数落他,又一起商议到那日要让他穿得鲜亮些过去,才能引人注目,直到宵禁时,他从芙蓉园回来,又来请安时才罢休。
夜里,春月留了热水、巾帕等盥洗之物在屋里,便退下去歇息了。
丽质一人留在寝殿里,一面,一面注意着漏刻。
已是月末,又该轮到裴济在宫中值夜的日子了。
多日没有机会相见,依一贯的经验,今日应当要来。
不知为何,今夜她不如以往镇定,手中虽捧着,却忍不住一次次漏刻,就连心口也时不时地砰砰跳动,稍不留神,便开始发怔。
她索性放下卷,起身到香案边跪下,从匣子里夹一块西域香便想投入炉中,可举到一半,动作又顿住,犹豫半晌,终是又放回匣子里。
到底没事先说好,万一他不来,岂不是白费了这来之不易的香
漏刻中的水流一点点流淌而过,丽质重新定下心神,捧起卷仔细地,努力克制着再不走神。
幸好,她向来自制力不错,未再心神不定,直到亥时二刻,双眼有些酸胀时,才放下卷,熄灯入睡。
黑暗里,她凝视着床顶片刻,慢慢闭上双眼,心里滑过淡淡的失落,稍纵即逝。
他没来,大约有事绊住了吧。
可那与她何干她独来独往,不该为一件小事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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