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姝越烧越严重,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烧得疼了,耳边嗡嗡地响,再也听不见旁人话的声音。
她无力地勾了勾唇角,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每次都是这样。
贺母的手段并不高明,谎言也漏洞百出。
可谎成功,并不在乎谎话有多天衣无缝,而在乎听的人愿不愿意相信。
姜月姝身上发着高热,心中却涌着寒意,寒意蹿上眼角,凝成两滴冰凉的泪。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数,自己和自己打赌,赌自己数到十之前,贺均会不会闯进屋内,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自己一顿。
可她烧得太厉害,烧得脑子都近乎干涸,每次数到七或八,就迷糊地忘了自己数到哪,又要从头数起。
数来数去,就是数不到十。
贺均也一直没进屋。
姜月姝惨淡地想,若自己数到十,贺均气势
汹汹地进来,她就学着贺母的样子哭。
不过是装柔弱,谁又不会她病成这样,贺均难道真狠得下心装聋作哑,不听她的解释,只顾着斥责她
可她数啊数,等啊等,等到发热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等到鼻尖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等到大夫和丫鬟进进出出了多次。
却始终没等来她的丈夫。
也没等来预料中那番义正言辞的指责,和辩解的机会。
姜月姝的心冷得发颤。
她总是数不到十,即便额间的冷帕都已经换了十几条。
她就这样等到昏过去,又醒过来,心灰意冷的泪落在干裂的唇上,最终还是没等到贺均。
天光熹微,透过窗子照进些许蒙蒙的亮光。
姜月姝喝下一服苦涩至极的药,却因心中已苦到极致,反而品出了药中的几分微甜。
她终于不再自欺欺人,开了口,轻而哑地问“他呢”
他不来指责自己不孝
也,不来他重病的妻子么
薛嬷嬷是姜月姝的奶嬷嬷,自幼着姜月姝长大,因姜月姝生母早逝,两人的情分极深厚。
她深知姜月姝的性子,叹了口气,并未隐瞒真相“老夫人,您病得太凶,未免国公爷过了病气,耽误朝中之事,不许他见您,让他这几日暂且住在怡安堂。”
姜月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同意了”
贺均是她的丈夫啊,为了所谓虚无缥缈的病气,在她病重时,竟连她一眼都不肯
哪怕只是站在门边,哪怕是伴随着责骂的望。
贺均其人,何其薄情
薛嬷嬷轻叹,不舍得再多,转而道“我让厨房熬了些粥,您身子虚,喝些粥油养一养。”
姜月姝胡乱点了点头,近乎失态滑落进被中。
她仿佛坠入无边无际的深谷,即便烧得浑身滚烫,即便捂在被子里,依旧感觉极寒极冷。
透心的寒意从趾尖蹿到喉口,她忍不住小声地呜咽起来。
姜月姝不过才十八岁,自幼金尊玉贵地养着,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磨磋,即便前段时
日和婆母丈夫闹得很僵,也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放得下身段,一切就能重归正轨。
可此时她躲在被子里,极委屈极压抑的哭了好久,却再没有人抱她出来,温柔耐心地哄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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