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孩子受了大苦,还发着高热,若是我们现在把他送走,岂不是等于要了他的命?至少,至少——”
他略略一顿,将抱着的直裰拨开一条缝,青灰色的细棉布衫下,是一张几乎和直裰一个颜色的小脸,江栋这才说完剩下的话:“至少,给这孩子降了热,我再想办法——”
杜氏目光在那张小脸上定了定,忍不住探手朝那脸上一摸,就是一惊:“好烫!
哎哟,这孩子,怎么脸上也伤成这样的?”
大约被杜氏冰凉的手摸得不舒服,那张小脸的主人猛地一挣,整个身子顿时弹出了那条肥大的直裰!
他的眼睛也半睁开一条线,正正对上支摘窗外,江月儿那双好奇的眼睛。
这一瞬间,江月儿仿佛看到左邻家那只炸了毛亮出爪子要挠人的花狸,她吃这一吓,“呀”
地叫了一声。
江栋夫妻两个当即转头。
杜氏沉下脸,喝道:“月丫儿,还不快进来!”
江栋手忙脚乱地,赶紧把怀里的小人儿重新裹紧,此时也板了脸,跟着喝斥被杜氏扯进门的江月儿:“月丫儿,外头落着雨,你怎么敢顽皮不听阿娘的话,淋着雨去外头耍?”
江月儿垂了头,阿娘忙着给她披衣揉头倒热茶,她微垂了头,乖乖听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责怪她,一双大眼睛溜去溜来,最后,定在江栋怀里的小人儿上。
那小人儿被江栋一条直裰裹得看不见头脸,只在尾端露出半只小脚。
那半只脚也是赤着,肿得像几日前刚吃过的红烧猪蹄一样,又红又亮,又软又弹……她想吃猪蹄了。
江月儿伸指戳戳那猪蹄,“猪蹄”
在江栋怀里一抖,又蜷了回去。
江月儿咂咂嘴,咽了下口水。
“你这孩子!”
江栋板了脸,刚起了个头,想起先头的打算,又巴巴去看他的娘子:“夫人,你看……”
杜氏蹙着眉,没出声,但也没有再如先头那般铁口推拒。
江栋了解妻子,晓得她是心已经软了。
何况江月儿还转头跟着看她娘,腻着小嗓子一声一声地唤:“阿娘,阿娘——”
这两双一式一样的大眼睛瞪圆了祈求着你,煞是可怜。
杜氏沉沉叹气,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夫君,你把簪子当了,去请个郎中来吧。”
江栋没接那簪子,问道:“家里,一点银子都没有了?”
杜氏将簪子塞进他手中,伸手接过孩子:“快去吧。”
这是妻子仅剩的一件嫁妆了……
江栋眼睛从妻子只剩一方素帕包头的发髻和耳垂绕过,捏紧这根烧手的簪子,挤出一句话:“这簪子,我过两日发了饷,便给你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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