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凭手摩挲着他微微有些扎手的下巴,眼睛含着笑,说:“你是什么时候中意我的?”
李益笑说:“想不起了。”
冯凭说:“这种事怎么能想不起,你想想,肯定有的。”
李益说:“好像是随先帝北征柔然那次吧,我在随军,那阵儿好像天天能见到。”
冯凭听他说起那人,心中隐隐有些震动:“那个时候就留心了?”
李益笑说:“也不是。”
他有些无奈:“其实我真不知道。”
冯凭笑。
李益说:“你记得那天吗?有一天傍晚,我到营帐中去,刚好你坐在炭火炉子边,见到我,问我手冷不冷,让我坐下烤手,回头还让人赠了我一个抹手的貂油膏子。”
其实这真算不得什么事,那天帐中也不止她和他,当时的情景,也并无半分暧昧。
他一说,冯凭就想起来了。
那时她正在生病,身体也是不大舒服的。
皇上在帐中设宴,她却也打起精神来参加。
当时许多大臣都到了,明烛高照,官员们衣彩鲜亮,朱紫毕至。
李益最后到,一进来,皇上便叫他御前去说话,赐他近座。
那时出征在外,天气寒冷,他需要及时奉命,时常需要于马背上作书,冯凭因为看到他手上有生了冻疮,又冒着寒而来,所以才让他近前去炉边烤手。
其实他的手时常掩在衣袖中,平常进帐都垂着袖,如果不是特意留心,是看不出生冻疮的。
那时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留心,当时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像这样。
当时为什么会特别注意他手上的冻疮呢?大概是因为她有那么几年,也那样生过冻疮。
那时还在掖庭,是她人生中最苦最难的时候,记忆太深刻。
所以看到了,就忍不住心有戚戚。
他一个二十近三十的男人,高官显位的,平日也是锦衣绣服,往来都是富贵公卿,出入宫廷官邸侯门,一个人能独当一面,居然会生冻疮。
那种感觉有点违和,她不自禁便多看了几眼。
冯凭笑说:“没想到你一个侯门出身的贵家公子,居然这么能吃苦。
当时觉得很奇怪,觉得你挺耐受的。
一般王侯公子都吃不得苦。”
李益笑:“哪有不吃苦的,其实我小时候吃的苦比寻常人家孩子还要多的多了。
我父亲讲究食素,不吃荤,家里从来见不到一点荤腥,仆人煮饭也不放油,什么味儿都没有。
他吃饭每顿只吃小半碗,只够半饱,因为吃太多了,对健康不益,后来还开始辟谷了。
全家也都跟他一样,每人每顿只吃半碗。
其实现在还好了,吃半碗也差不多够了,但那时候长身体,每天都感觉饿,随时都想吃东西,但是又不能多吃。
除了正餐他也不许我们吃别的零嘴。
每天的功课又多,看着书,眼睛都是花的,真是饿的路都走不动了。”
冯凭听的就只笑。
她大约知道,李益的父亲李慕,就是极严苛的那一类老儒,在妻妾子女面前非常有权威,在家说一不二,没人敢挑刺,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李慕以博学鸿才和严苛律己出名,培养的出的两个儿子却全都不像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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