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麦的事情果然叫康熙大感兴趣,刚到产量报告的时候他还将信将疑,在得知此物可充作粮食食用、又喜阴耐寒正好适合在淮河以北广大贫瘠的山区播种的时候,他不由激动万分,急忙唤了丰泽园主管农事的官员来,在南房来回踱步,盘算着怎样推广种植。
片刻之后,康熙突然意识到这是太子的上疏之后,一种更深层次的巨大欣慰感笼罩了他。
胤礽终于知道体恤他这个父亲,友其他兄弟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本质还是不坏的,只是老大老三一个率直一个内向,都恰好跟太子没有缘分罢了。
康熙欣慰地捋着胡须,当晚就摆驾往永和宫来,拉着绣瑜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半晚的话,言语中又透露出几分“提前退休,去畅春园养老,享受生活”
的意思来。
他这样英明神武的一个人,奸诈如鳌拜、隐忍如噶尔丹都败在他手里,遇到儿子的事情却总这样一厢情愿地犯傻。
好容易穿了点真像,太子随随便便放点,他就又一头栽进去了。
绣瑜不禁觉得他又可恨又可怜,便耐着性子跟他一问一答。
她好歹也是见过玉米十八般吃法的人,糊弄一个古人绰绰有余了。
聊了片刻,康熙见她言之有物,颇有见地,不由愈发来了兴致。
绣瑜趁机说“民间百姓大多效仿皇室,吃穿住行所用之物无不以贡品为荣。
皇上若想推广这番麦,不如自皇室起。”
可这番麦以前毕竟是喂马的玩意,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慢性毒素康熙不禁犹豫片刻。
绣瑜见状笑道“您以前为了平定西北,连野草树根都带头吃了,现在身边医药齐备,又何惧这点东西”
康熙被她一句话勾起战场上的豪气万丈和亲征未竟全功之耻,遂下定决心“也好朕就来做一回这天下表率,若是无碍,再叫阿哥们吃。
瑜儿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民间百姓日常造饭,都是妻子下厨做给丈夫吃,遇到大节大寿,还要招待全族的客人。
康熙这是要她陪着演一出“政治作秀”
的戏码了。
若是往常,绣瑜哪里肯出这个表面光的风头但是如今外人都当她失宠,倒把永和宫扁了,正好拿这事来立一立威风才好,她便欣然应允,又道“十四身子不好,臣妾当初跟您商定待他年满三周岁之后再起名字,您可别忘了。”
“十四养得艰难,朕岂是那等不知所谓之人”
康熙握了她的手在掌心摩挲着,低声道,“宜妃宫里的王常在那日穿了件天青色团绣折枝月桂的袍子,朕觉得不好,让她换了。”
绣瑜心里忽的一凉,又从刚才融洽暖和的气氛中掉回冰冷的现实“天青色轻浮靓丽,原来皇上不喜欢,好在臣妾年纪大了,已经很多年不穿了。”
康熙不急不缓地认真说“朕喜欢,只是已有珠玉在前。
纵然已经时过境迁,也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
绣瑜喉间酸涩“臣妾素日闲,听某朝一无名生说,女人年轻的时候是颗无价的宝珠,可愈老就愈失了光彩,到最后竟成了死鱼眼睛了。”
“不过市井之徒的下流之言而已,你几时也相信这样的自轻自贱之言了我满族女子管家理事,教养子女,以前在关外的时候偶尔还要上阵杀敌,劳苦功高,理应越是年老越受敬重才是”
康熙耐着性子解释“江南大旱,汉人人心浮动,王氏家里原是汉人抬旗,朕总要表现出满汉一家才是。”
绣瑜顿时无话可说,两人沉默着歇下。
第二天早上送了康熙去上朝,她坐在铜镜前面梳妆,望着镜子里熟悉的轮廓,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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