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如今命都可能保不住,还谈什么凤命不凤命的。
屋里此刻没有了旁人,沈容音才摊开掌心,手里捏着的小瓷瓶,一路已沾满她的热汗。
她惜命,这当然不是毒药,而是种教坊司里特制的欢情香,下九流的东西,却是沈容音专门向坊中头牌讨来的,她在行渊跟前半点筹码也无,唯一可用的,只有这幅皮囊。
可再好的皮囊,若遇上不解风情的刽子手,恐怕也不灵验。
这香粉末细腻无味,人家说只需加到香炉中混杂着熏香散开,神仙也要心神荡漾。
沈容音也不知行渊那狗贼,赛不赛得过神仙,还是本身就瑟欲熏心,见了她就会扑上来,正斟酌不知放多少,没成想手到香炉边不慎一抖,就连瓷瓶整个都掉了进去。
唔罢了。
她做好这一切,再坐回榻边难免忐忑,没注意窗外的闲言碎语,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庭院中倏忽静得出奇。
后知后觉地越窗再望,沈容音才见廊下方才还热切私语的几人,现下却都齐齐跪了下去,脸上的鄙夷神情也不约而同地,变成了恐慌、畏惧。
而那些人跪拜的方向
她微眯起眼定睛,借廊下灯笼光线细细分辨,才看见,游廊灯影黯淡处,此刻立住了个男人背影,夜色中黑裘披
身、直背宽肩、端然而立,通身都透出股无声的威压。
行渊
沈容音并没亲眼见过他,但万分确信自己认不错。
那是无数血腥杀戮才能滋生出的凶狠戾气,哪怕什么都不做,他只站在那里都会教人喘不过气、抬不起头,察觉暗处的男人将要转身,沈容音匆忙收回视线。
近乎本能地低下头。
安静至死寂的庭院里,紧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嘴声,沉默而又震耳欲聋,那几人连求饶都不敢多余,沈容音隔窗独坐捏紧了手掌,强自镇定,坐得好似尊雕塑。
廊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行渊穿过外间梁木,绕过素纱屏风进入寝阁。
沈容音视线中闯入双男子的云纹长靴,沉黑厚重的狐裘下,露出片鸦青银绣的衣摆。
再往上
她眼皮便重得抬不起来了,怎么准备都还是害怕的。
随着行渊越走越近,沈容音感觉得到,他在看她,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透过她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衣,像把若有实质的软刀,划开罗裙、切肤剔骨。
她双手十指越捏越紧,听得见心跳砰砰似鼓,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腔,弃她而逃。
不过万幸,狗贼并没有像她想象中色眯眯喊着美人,便扑过来。
那双云纹长靴,从沈容音眼前侧身而过,带起狐裘大氅在空中,划出道锋利的弧线。
行渊在她几步之外的梨花木太师椅上,岿然落了座,沈容音心底短暂松口气,随着男人行止间动作,她低垂着抬不起来的目光,不由得便落到了男人腰间。
沈容音一眼先看见了他的手。
杀人不眨眼的行渊,却有双修长显骨的手。
那双手指节分明、修长如竹、冷白透青,看起来带几分饱读诗书的味道,而行渊玉带横腰,锦衣之下身形颀长,处处斯文不似草莽武夫,却是副君子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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