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他掩唇轻咳之时,孟聿秋的视线有些不同,好似能穿过他遮挡的手,到他扬起的唇角。
可当他抬眸与之对视时,便只觉是错觉,孟聿秋的眼神并不曾变过。
“不行”
竹修再也忍不住了,竟先擅自回绝,但说完立觉不妥,对着孟聿秋躬身道,“奴去唤凤池台长随过来,为谢公子引路。”
说完,还是觉得忿忿,低声补了句,“主君,您可不要信了他。”
最后三字终是没敢说出口,含糊在了唇中。
孟聿秋这下并未接话,倒像是在等谢不为的反应。
是有赞同竹修唤凤池台长随过来的意思。
且这点意思实际很是明显,换做寻常人,定会顺着竹修给的台阶连连道“此言有理,那就不劳烦怀君了。”
可,谢不为偏偏不是寻常人,或者说,他不想在此时当这个“寻常人”
。
他佯装完全不明白孟聿秋和竹修的意思,甚至眼含期盼,眸水盈盈,望着孟聿秋,一错不错。
一时之间,亭中竟诡异地静了下来,唯闻不远处风过竹叶的零落之声。
而孟聿秋竟也未错开眼。
只是,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
忽的,湖中有一尾红色的龙鱼从水中央游到了亭边,不断地用它灿若天上红霞的尾鳍轻轻拍着亭石定是有人常在此时于此亭中抛饵喂鱼,而这尾鱼竟也通了灵性,记下了这个时间,每到此时就会来亭边祈食。
尾鳍拍石击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正好打破了此时的静谧,引起了注意。
孟聿秋终于垂下了眼,避开了谢不为的视线,并侧过身,走到了石桌边,熟练地从桌下暗格处拿出了一个掌心大小的锦囊,倒出半手饵料,再来到亭栏边,抛给了那尾红色龙鱼。
红色龙鱼随即急不可耐地啄水食饵,水面涟漪阵阵圈圈,倒像是下了雨。
“好。”
孟聿秋回过身来,向谢不为。
竹修满眼不可置信,欲再开口阻止,却又听得孟聿秋道,“刚巧有些东西遗在了政堂中,想来此时谢太傅也应在政堂,六郎随我来吧。”
竹修绝望地闭上了眼。
在孟聿秋与竹修离开政堂时,竹修频频回头,但孟聿秋只是如往常一般款步而行。
竹修回头渐远的政堂,又步履从容的孟聿秋,抿了抿唇,终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不解与不满,“他定是还不死心,现在又换了一种方式接近您”
孟聿秋并不做声。
竹修的父亲是孟聿秋父亲的贴身随侍,与孟聿秋的父亲一同死在了益州的战场上,所以孟聿秋对竹修比对待旁人更加宽容,并不只将竹修当做奴仆。
也是因此,私下里,竹修敢在孟聿秋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主君您可不能再对他心软了,万一他又缠上你了怎么办”
孟聿秋顿住了脚步,回头了一眼已只能瞧见飞檐一角的政堂,后垂眸,若有所思。
“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语气中竟有令人难以察觉的疑惑。
竹修听不出来,也回答不了。
不知怎的,孟聿秋突然想起了湖中那尾红色龙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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