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她并不是害怕外面拖过去的死人,只是纯粹觉得恶心。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很想吐。”
她捂住自己的嘴背过身,为了忍住那阵呕意,愣是把双肩都逼得耸了起来。
“这是不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话没说完,胃里一阵翻腾上涌,酸水几乎窜入喉咙,猛地刺激到了她的眼睛。
她忙蹲下身屏住呼吸,忍到最后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浑身恶寒,抖得像在筛糠。
邓瑛着蹲在地上的杨婉,心中从未有过的惶然。
他低头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觉得自己想要在这个时候去触碰她的想法,是那么卑劣和无耻。
他忙把手握入袖中,转身倒了一杯水,挽衣蹲下,将杯子送到她眼前,“先别说话,少喝一点。”
杨婉接下水,仰头含了一口,摁着胸口慢慢地尝试吞咽,终于开始缓和了下来。
她又用水漱了漱口,仰起头将被鼻息喷得潮乱的头发一把拢到耳后,抬袖擦干脸上被刺出来的眼泪,喘道“真差点要命了。”
邓瑛接过她喝过的杯子,起身放到案上,压下自己内心的波澜,“对不起,竟不知你会如此难受,我”
“没事。”
杨婉不知道他这声“对不起”
是在为什么道歉,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反应。
毕竟在现代文明社会,“处死”
一个人的现场都是对大众隐藏的。
她对死刑有法律上的概念,但是对新鲜的尸体,死人的血气却没有概念。
她想着,摁住胀疼中的太阳穴,“我没事了,就将才闻到那阵味道一下子没忍住。”
说完又吸了吸鼻子,抓着椅背站起身,低头整理自己的裙衫,瓮声瓮气地接着问道,“最近司礼监为什么要处这么多死人。”
邓瑛趁着她没注意,拢下衣袖,遮住自己的手腕上的皮肤,反问她道,“姜尚仪是如何与你们说的。”
杨婉一边理衣一边摇头,“尚仪是女官里最守礼的,她不会提这种事。”
说完,回到案旁坐下,拿出自己的笔记,翻了一页新纸压平,蘸墨提笔,抬头接着说道“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琉璃厂的贪案。”
邓瑛原本不想提这件事,但是到杨婉握着笔的模样,他又不忍冷淡地应对她。
从认识杨婉开始,她就一直在写这本笔记。
邓瑛不懂上面的文字,但是他有些喜欢她写字的样子。
从容而专注,丝毫不见内廷女子自怜自怨的神情。
“才因为这事杖毙了人,你刚才难么难受,为何还要问。”
“想在宫里活得明白一点。”
她笔尖往窗上一指,“你他们,不明不白的不也死了吗”
说着擎回笔,挡住从鬓上松垂下来的耳发,接着又道“而且,我只问过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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