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最后的余光留恋在天地间,太阳渐渐西陲,到了幽州城头。
乍一看它似是未动,但过一阵再看就能现它已然被塌陷的城楼掩住了大半边。
这座俯视南北、横贯东西的巨城,此时四面都已是浓烟滚滚、杀声震天。
密密麻麻的飞石从几百步外的抛石阵中冲天而起,恰如流星般轰隆砸在厚重的城墙上,在雷鸣般的巨响声中,溅起了无数泥灰、碎屑。
砖石构造的城楼,几是瞬间又塌陷了大半,卷起一阵灰尘。
其间到底掩埋了多少死尸,几已无法可知。
飞石雨过后,便就是一阵号角鼓声,再一晃眼,城墙上就已爬满了人,无数云梯车间,飞梯密密麻麻,先登死士悍不畏死,披着甲、咬着刀就往上爬。
从远处望去,恍若整个城池都已成了蚁巢,密集的人影似若蚂蚁,爬在了城墙上头。
无数的火箭、箭矢在空中飞舞,城池四面似若在不断炸开烟花,这些火箭便就是飞溅开来的点点火星。
城墙间的厮杀很惨烈,滚木落石不断砸下,亦不断有人落下去,但空位又马上被人填上,全不惧死般向上攀爬。
城上纵使有火油、金汁向下浇灌,这些异域面孔的回鹘、党项、鞑靼人都只是疯了一般的不断向上,口中咬着刀,紧随着一丈高巨人之后,骇然跃上了城头。
这巨人并不持兵刃,只是赤手赤膊,但周身罡气飞卷,比铁甲更强韧,莫说箭矢,就是刀枪劈在其身上,连道印子都留不下。
他实则也有些不明白,述里朵为何会突然要折返草原?
莫非已救回耶律阿保机了?
“哼。”
这种人,自是要被其他高瞻远瞩的家主鄙弃的,机会就在眼前居然也不敢抓住,活该门户落魄,以后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他着怒吼,一拳就砸碎了城墙垛口,那合腰粗的城楼木柱,更是被他轻易扯下充作兵器,在烟尘弥漫中,一个蓄力跳跃,就从城头一面砸到了另一边。
须臾就扫下了一片空地,以供身后的晋兵立足。
“传我令,今日天色已晚,各营可退回休整。
明日天亮,擒刘仁恭,我要用他的脑袋为父王贺生辰。”
于他身后,几名伶人吹乐拨琴,由涂有滑稽花脸的镜心魔捏指附和而唱:“刘仁恭败犬,死期已至”
终究是没想通,但韩延徽明白,河北已无他的容身之地,以后恐怕只能尽心为漠北卖命了。
“不用多言了。”
“幽州破矣”
有党项人受不了巨大的恐惧,终究是溃散了下来。
不过马上,就有一批批甲胄严实的沙陀人,拈弓搭箭将他们重新逼了回去。
“呃……还有一事。”
镜心魔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存勖身后,低声道:“游骑回禀,东面似有大股漠北骑兵绕潞镇北返古北口,有一些闯入了幽州辖境,目的不明,下面的人已与他们起了好些摩擦。”
镜心魔奴言婢色道。
镜心魔眼珠子骨碌一转,而后嬉笑道:“殿下既有心为王上备礼,何不献上一份大礼?听闻朱汉宾已率领龙虎军北上沧州,殿下若添上他的人头,或许王上更为高兴……”
一直侯在边上的花脸戏子立即行礼:“小奴在。”
“汝留在营中,已有些时日了吧?”
李存勖把玩着脸谱,翘脚在帅案上,闭着眼睛道。
韩延徽正有些愣,此时一见这汉子,就霎时大惊。
作为一名使者,他自然是不甘心于此的,但眼见着李存勖那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模样,便知不管说什么,这位恐怕也懒得在听,遂执礼道:“期与世子今后再会。”
几里外的晋军大营内,三十余依附而来的燕地坞堡、豪族的家主,都只是目瞪口呆的远眺着被四面攻打的幽州城,眼见着那些披着晋军衣甲的士卒死伤惨烈,却还前赴后继的模样,纷纷有些又惊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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