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婆”
岑蓝表情冷若冰霜,她为祖师千余载,向来谁人在她面前不是恭恭敬敬尊称一声师祖。
即便是昔年那些与她年岁相当的故友,也要称她一声双极仙尊。
生平第一次被人这般当面称呼老妖婆,岑蓝微微勾了下嘴唇,怒极反笑。
踩在姜啸身上纤巧瓷白的脚掌,换了个地方踩在他的暗伤处,微微施力,姜啸顿时嗷的惨叫出声,整个人佝偻成一团,痛苦不堪。
但大概是这会脑子疼得糊涂了,他料想自己怕是在她的手底下活不成了,心存死志无所畏惧,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子,还倔强地梗着脖子,瞪着岑蓝呲牙道,“老妖婆说的就是你老不死,老不羞你这般阴毒,折辱门下徒孙,你也配称双极门老祖你徒弟知道你喜好折辱鲜嫩的男修吗天下知道你喜欢强逼人在床榻之上哭喊吗”
姜啸一半是疼,一半是因为过于激动吼的,青筋暴起双目泛红,俊挺的眉目带着狰狞之色,倔强地瞪着岑蓝,眼神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可他分明毫无还手之力,还捧着她的小腿佝偻在她脚下,如同一个根本无力给人造成威胁的小兽,被逼到绝路之时虚弱地呲牙威胁。
岑蓝着他嘴角涌出的血,着他凌乱不堪的浓黑长发和面上的乌青伤处,衣衫散落,但凡是露出来的皮肤无不青青紫紫沾染血污。
上去格外的凄惨,若她不救他,他一定会死,他的内伤已经透出胸膛。
可就这样一个濒死的小崽子,不求她饶狗命,却梗着脖子骂她。
岑蓝倒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她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宁死不屈宁折不弯的修士或者凡人也不例外。
但她见过的所有在强权面前气节如梅傲骨铮铮的人,大多数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她偏偏就是因为阅人无数,才能出姜啸并非是有什么傲骨,也并非是气节高洁宁死不屈。
他的本性和他的年岁一般浅薄,简直单纯得一望到底,如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河,透着奔流不息的生命力。
他的求生欲透过那双比她寝殿晶石还要亮的招子溢出来,他想活。
之所以想活还作死,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
“嗤。”
岑蓝笑了声,可只闻声音不见笑意。
她收回了脚,甩动容天法袍,将姜啸给卷了,迅速朝着登极峰最高处掠去。
站在登极峰至高之处的石台,她低头向脚下的云海。
此刻是夜里,云海如墨翻滚,分明是仙山福地,乍然望去却如幽冥之下,那滚动的黑云如同一张张自幽冥争先恐后张大嘴等着投喂的恶鬼,尤为可怖。
山风猎猎,吹动岑蓝的长发,她抬臂将袍袖一抖,被卷在其中的姜啸骤然被放了出来。
姜啸身体猝然悬空,朝着浓黑的云海之下跌落而去
“啊”
他的惊叫声响彻云霄,可顽强的求生欲望致使他反应极快地扒住了凸起的岩石边缘,撕裂般的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仅存的一直还未断裂的手臂,险些当场被这下坠的力量扯断
“啊”
他再度惊叫出声,声音却九曲十八弯,还带上了些许颤音,分明是怕得极了。
岑蓝伸手拢了下自己被山风吹乱的长发,又整了整自己的法袍,走到姜啸扒着的那处崖边,居高临下地着他。
她素来不喜麻烦,可自从当时一时心急,吞食了神兽兽丹却未能好好化用之后,闭关出来,麻烦便接踵而至。
自然,这一切麻烦的源头,都是面前的这个小徒孙。
她不知自己为何偏生要与他纠缠不清,可到如今,她再要对他视而不见也不现实了。
“你说我若将你从这里扔下去,会有人知道吗”
岑蓝的声音冷冷散在夜风之中,冻透了姜啸的骨头。
生死一线,姜啸马上便要撑不住了。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再也尝不到人间滋味,体会不到活着的感觉,甚至永远也没有希望知道他的生身父母他来自何处
没人会在意他的,这天下没人会记得他
哪怕是他的师兄弟和师尊他若死在这里,跌下这登极峰,即便是这双极门中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也绝不会有人追究他是因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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