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今生无纪郎,吾拥季郎聊以代君,君竟许乎?”
季允静静跪坐,读到最后,下唇被牙齿咬出血迹。
他好像看见侯爷一脸餍足地离开后院,眼底却凝结了挥之不去的悲伤。
临川侯半醉着跌入这间内室,衣衫半敞,挥墨写就一封思念纪郎的书信。
而此时一无所知的季允,在无心阁做好了饭烧热了水,等着心爱之人归来。
可季允再体贴周到,再会吹陶笛能喝酒,也永远无法替代纪垂碧在侯爷心中的位置。
所谓三生三世的许诺,他季允捧在心间细细呵护的情意,无非一个失去挚爱,一个甘为替身,彼此凑合罢了。
而他愚蠢如斯,曾相信过一切。
季允双目泛红,手指发狠揉搓着信纸,直到他们褶皱不堪,墨迹被汗水洇开,染黑了手心,才囫囵抓起,猛地按在灯上。
一舌火苗舔住纸张,大口吞噬起来。
字纸化为焦灰,如同他小心珍藏的过往。
……
程放鹤拥着厚厚的斗篷坐在廊下,偶尔有雪粒飘过来沾住斗篷上,渐渐积了薄薄一层。
隔着窗纸,他看不清内室的情形,只听见“咣当”
“哗啦”
声,知道盒子被打翻了。
他留出一些时间给季允看信,在脑海中“让季允发现白月光”
这个任务步骤上打勾,直到大簇火苗亮起来,才慢吞吞起身。
下一步是跟季允摊牌,使他彻底死心。
程放鹤有点抗拒这个步骤,不想面对发怒的反派。
其实他过去好几个世界都有类似的场景,他本该早就习惯,可一想到对方换成了季允,总觉得怪别扭的。
他安慰自己,他现在是临川侯,季允只是他的随从,又能把他怎么样?最多骂一骂哭一哭,他保持冷漠就是了。
就算用力过猛,黑化进度提前,季允真一刀捅了他也算完成任务。
况且书房里也没刀,最多有把剪刀,都不记得放哪了,季允还能把他按进酒缸里闷死么?
想到死,想到死后可以回家,程放鹤无声地笑了。
他拢着斗篷起身,吩咐候在一旁的公孙猛:“在外头等一刻钟,屋里无论出什么动静都别管,一刻钟后进去送信。”
“是。”
程放鹤提步进屋,推开内室的门,果然见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书信烧成了灰。
季允侧靠在桌边,似乎花了极大的力气支撑身体,高大挺拔的少年,却像下一瞬就要栽倒。
“没想到你竟找来这里。
都看到了?”
程放鹤淡淡道,“本侯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肖似本侯心爱之人。”
桌边人闻言,肩膀猛然一抽,嘶哑地问:“侯爷对季允,可曾有过一点……哪怕一点……”
“一点真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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