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话里明晃晃带着刺,沈一拂略微挑眉,“卷子确实是我出的,但不止是林小姐,今年校董会推荐的新生我会一一面试甄别。”
他以为她对卷子的难度有所顾虑,“这份卷子都是高小课本上的基础题型,只要及格即可办理入学。”
“要是不及格呢”
“那只能说先一声抱歉了。”
他语调平平,显然没给商量的空间。
云知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字符,没忍住,指尖差点没把试卷两边掐出洞来。
沈一拂又忍不住蹙眉,只当她同之前的几个少爷小姐一样在耍走不了后门的脾气。
他说“若林小姐不愿考试,离新学年还有时间,还请回去早做准备,另择良校。”
这要不是对面不识,她恨不得直接把试卷砸他头上,冲他怒喝一句你当年狠心抛我而去,便就是为了今日来刁难我的么
奈何此一时彼一时,她不再是妘婛。
别说他们俩并没有太多外人所不知的过去,哪怕她说破唇舌,这借尸还魂终究太过匪夷所思,他们这种不信怪力乱神的学者指不定要如何她,不论如何,自掘坟墓的错,她可不能再犯。
固然很想一走了之,只是回头,怕是和家里不好交代。
想到这儿,她不得不暂且按捺住不满,瞪向他“笔呢”
大概是没想到前一刻眼见着就要炸毛的小姑娘,下一秒就乖乖坐下,沈一拂稍稍一顿,拣了一把钢笔递过去。
云知二话不说,摊平卷子开始做题。
实则,这份试卷不难,单从国文来论,只需要填写最基础的诗词,无需释义;算术也就是“鸡兔同笼”
“盈不足术”
这些孙子算经里都学过的知识;但物理化以及外文她确实未曾涉猎,剩下大半张卷子她只能瞎蒙一些选择题,填空全白。
答卷前没钟表,云知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悄然抬起头,到沈一拂正伏案写着什么,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神情极为专注。
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独处了,云知怔忡望去,上一回两人这样相对而坐还只有七八岁,大学士崇礼在王府里讲学,皇城内不少贵胄都在府里读,沈将军府的大公子就会顺道把沈一拂捎来陪伴五。
可那时他们俩还小,只能在旁席听讲,两个小娃娃并排坐在屏风后的窄案前,不时探出脑袋,偶尔还能磕出个龇牙咧嘴,以及默契的捂嘴笑。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小时候的沈一拂总喜欢对着她笑,等逐渐长大,一年见一次、三年见一次反而愈发疏离,到后来
“做完了”
他的声音一秒将她拉回现实,云知迟疑将卷子交过去,心中料想十之是过关无望了,见他似乎要当场阅卷,急说“我没有学过物理地理以及英文,这份卷子”
其实不也罢。
他在笔筒里挑挑拣拣找红钢笔,从第一题开始细,她又不自觉把话咽了回去。
空气一时陷入尴尬的静。
她想,与其等来一顿羞辱,倒不如趁早离开。
只是一起身,又被自尊钩着挪不开腿,强自着他,问“沈先生,我有个问题想确认上星期在桥上救我脱困的人是不是就是您”
他不知扫到了哪一题,笔似乎有些不出水,划了几下,红墨水滴到卷上晕开来。
“我先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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