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突然很痛,而且很热,如果那时候,不!
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是那时候,他们永远在那个初见初吻初次心动的时间,他们,是不是都会快乐一点?
伸手抹一把脸,但心里突然有个地方动了一动,接着剧痛传来,让他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
满天大雨,接连不断的雷声都不能掩盖一个好像在他的记忆里埋了千年的声音——
“你就那么信任我,把我当兄弟?”
风里,一个清朗的嗓音问。
“我不是把你当兄弟,”
周天赐接着又听见自己说,“我拿你当知音!”
心猛烈地剧痛,压也压不住,然后周天赐诧异地发现自己的眼泪就像完全失去了控制似的,径自地跟大雨比赛着谁落得更快。
黑沉沉的天际猛地又是一道闪电劈过,雷声也跟着滚滚而来,但周天赐分明听见有人在问:“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怎么能够忘记你的诺言?你说的“知音”
难道就是为了禁锢我,锁住我,让我瞎了双眼只能守在你的身边?”
身体不受控制地惊跳起来,“东卿……”
洪门总堂门口突然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奔了进来,那是连手术服都没有脱下的双喜。
“赐官,赐官!”
她一路跑一路大叫,路上很滑,然后她整个人就跌倒在地上,但她却硬撑着爬起来,依旧拼命往前跑,越跑,眼泪就越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接连不断地掉,“赐官,去看看他,他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天地间亮了亮,然后,“轰隆!”
雷声大得让整个世界显得万籁俱寂。
“对不起赐官,我不是故意的!”
双喜号啕大哭,“你快点去看看他,他,他不行了!”
他不行了?
这个他,是谁?
是那个满天黄沙中,摇摇晃晃端着一盆杜鹃醉鱼出现的青衫书生?是那个生杀帐中,用一把小刀切断了兄弟情义的背叛者?是那个阴沉监牢里,端着酒杯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朋友”
的俊美狱卒?是那个提剑逼宫失败,最后被一剑刺入胸膛的黄衣落魄男子?
还是——
上海的街头突然出现的头发很锉,笑起来很腼腆的少年?用纤细的手指拨动一种叫做“三六”
的乐器,然后流出春天清响的琴者?穿着军装骄傲无比,每一个动作都是引诱,每一个念头都是计算的特务?月光下红色锦缎的床上,一件件被自己脱下了喜服,却在摇曳的红烛里羞红着脸还用最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情人?或者是,血泊里一一掰开自己的手指,说这是“天命”
的绝望者?又或者,火焰和爆炸声中乖乖地跟着自己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跟着你!
的那个,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