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望春摇了摇头,“我又,没死。”
忽而竟然笑了起来,玲珑的嘴角勾出一派嘲讽,“倘若,他们,以为我,一个,瞎子,好,欺负,”
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虽然再也没有那种犀利的光芒,却也没有一个盲人眼中的茫然绝望,“那倒也,不妨,试试看!”
罗靖安合上记录,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道:“局座,我们住在这里,恐怕不太方便吧?”
一边说一边想到周天赐刚才一副谁敢跟他抢人他就大开杀戒的样子,不由自主抖了抖,可是作为军统局的下属,他还是坚持表达他的意见,“周先生是广州洪门的人,我们跟他不宜关系太密切……”
话突然说不下去,因为他看见鲍望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说不出来是希望还是绝望,明明痛入骨髓却还是硬要撑着笑出来的表情。
“只要,他,不赶我,这里,就是,我家!”
罗靖安顿觉浑身都不由自主跟着这个笑容,疼痛了起来……
————
周天赐身边的烟灰缸不知不觉间堆满了烟头,但焦躁的心情却仍然没有得到半点舒缓,看着自己房间那扇合上的房门只觉得压抑郁闷,还有难以触摸的伤痛一阵阵翻涌上来。
似乎就算只是这样坐着,都叫他的心浸在了沸腾的油锅里被反复地煎熬着。
东卿会怎么样想,会作什么样的决定,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但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觉得无助。
站起来狠狠抹了一把脸,周天赐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进去,要让他再这样胡思乱想地干等着,还不如直接跟东卿先打一架算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房门打开,罗靖安走出来,“周先生,局座有请。”
“请个屁!
这是我家!”
周天赐恶狠狠地回答了那个同样圆脸圆眼的小子,反正他就是看他不顺眼,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不顺眼,再想到他也是军统的人,于是就更加不爽。
罗靖安愕然地看着周天赐迈开大步走进房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就算早上自己曾经拿枪对过他,但也不用小气成这样吧?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成为成熟内敛又风度翩翩的局座的朋友的?
局座当时一定是看走眼了。
第28章
手放在房门的把手上,周天赐深深地吸了口气。
刚才他可以焦躁可以发火,可是真要对着那个人了,只觉得浑身满心的痛,除了拼命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给他开导却又一点其他的办法也没有。
缓缓推开房门,看见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因为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了头来,然后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这样绽放出来。
他的眼睛无神,脸色苍白,双唇泛白,可是他就是这样向着自己笑出来,就像全心全意地把他自己交付出来,就像他自始至终就坐在那里等待着自己,就像生生世世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赐官。”
他雪白的牙齿都露出来,把他的名字叫得这样熟悉肯定,一丝犹豫都没有。
但是等了片刻却等不到回应,不禁有些疑惑,双唇抿一抿,瘦削的脸庞还是还是那样孩子气地微微鼓起两个小肉包,他问:“怎么了?”
周天赐用手捏住鼻间,竭尽自己全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让流着眼泪的自己的抽噎会有一丝一毫泄露出来。
狠狠咳了一声,周天赐说:“被你惊艳到了。”
走过来,捏捏他的脸,“不过,咁会这么瘦的?”
身体凑过去,伸手把人揽在自己的怀里,“看来要把你好好喂上些日子,才好拿去祭祖……”
本来是想说笑的,可是一下子又收声,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连话都不会说了,怎么说来说去,都会扯到不吉利的事情上。
鲍望春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微微一笑,乖巧地任由周天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好。”
慢慢闭上眼睛把头也靠在周天赐的肩上,“到,时候,供桌,上,供一个,你,供一个,我……”
吐一口气出来,“我们,都,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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