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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连声呼唤父亲的吕望,萧玉吉只觉咎由自取,便真是眼前军械为陷害,也不过是补上了被销毁的证据。
萧玉吉又想起,自己和孟苍舒有言在先,他帮自己解决这个麻烦,自己则答应他两件事,其中之一实在是举手之劳,其实无需此举她都能顺手为之,可这第二件……
“你们竟然勾结戕害我家!
好个公主!
好个刺史!
你们朝廷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奸贼!”
吕望为人至孝,眼见老父昏厥就被七手八脚重重抬下去,心急如焚,破口大骂。
骂孟苍舒事小,骂承明公主便是大罪了。
刘甸刀刃出鞘,向前一步道:“死不足惜之人竟敢对殿下无礼?”
那吕望双眼血红,满口泼污之词,辱骂已是难听至极,萧玉吉面不改色,看了看孟苍舒,略加思索后轻轻朝刘甸摆了摆手。
销毁一个人证,大概也算回报之一。
刘甸得令,手起刀落。
叫骂之声顿时止住。
吕望没了脑袋的身子仍在挣扎扭动,因此刀落下斩断脖颈后,有一排箭雨般的血珠喷出扇面的形状,洒向半周所有人——包括孟苍舒。
他之前已擦去脸颊上的石翰血迹,恢复了白净的脸,此时此刻却再次多了点点红痕,自高过旁人的眉骨下坠,流过比寻常女子还要周正的鹅蛋型脸庞,滴答、滴答……沿着下颚到脖颈,汇成一道道涓涓红痕。
杀人砍头萧玉吉见得多了,战场上更血腥残酷的画面她小时候就耳濡目染,可眼前这个男人却让她心中再度升起错愕。
寻常人在这样混沌恐慌亦或可以称之为可怖的场面时,无论发狠兴奋还是本能的恐惧,都会下意识咬紧后齿,因而腮颚总鼓出块硬硬的轮廓。
便是此时刘甸也不脱此例。
然而孟苍舒却没有。
他下颚的线条比自己父皇宫中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还要流畅,血痕像流经平原田野的溪水,全无阻碍自由而涓涓,从那张没有表情的面目潺潺离去。
他的睫毛,随着鲜血喷溅沾上了猩红,还在持续滴下纤细的血珠。
而他只是漠然地看着无头的尸体,与被拖走的瘫软老人。
一直在旁围着噤声的百姓发出惊叫,后又纷纷跪下,叩谢公主与孟刺史的大恩,于水火当中救他们一命。
这些百姓原本连声音都不敢有,数十年的折磨和失败的反抗早已让他们逆来顺受,可看见吕伯英晕厥、吕望被杀,他们才明白自己是真真正正又重获了希望。
被解救的百姓们在叩谢当中,孟苍舒平静地命青郡军将士分发干粮与清水,稍加安抚再行安置,此刻的他脸上仍是有血迹不断,却仿佛得了金身的菩萨来施法万方救民水火,慈悲而明耀。
可是萧玉吉却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看到的面目青春沉静似水之人,好像道场水陆画中见过的凶恶杀神,披着菩萨的法衣下到凡间,用得却是雷霆手段、不悔恨绝。
太平盛世,这样的人总让人恐慌。
可百废待兴之时,萧玉吉却觉得或许孟苍舒的存在才真正说明天不弃民。
至少,他帮了自己,救了不知多少百姓的明日。
……
至此,郡东三座地堡一夜当中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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