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道:“今天去一趟,我知道是不要紧的,但是你的儿子在他家里做了事,我们就不能不听他的调动,以后我们的麻烦,可就多了。”
高氏一变脸色将头一摆道:“有什么麻烦?我们老公婆俩,吃的盐,比你的饭还要多,我们的见识,都不如你!
你的意思是说,人家陆大爷看中了你,所以把官来勾引你。
漫说你也不是那种美人,就是一个美人,他也不知道看过多少,犯不着来看中你。”
玉如道:“妈!
你这是什么话?”
说了这一句话,脸上由红变白,急得哭不出声音来,眼泪如泉涌一般地向外流着。
高氏道:“你怎么了?我说这话,也不算冲犯着你。
真是丧气,人家听了丈夫要做官,欢天喜地,你的丈夫要做官,你倒哭起来,这不是怪事吗?”
王裁缝听到这屋子里有口角之声,先是站在屋子里静听,后来听到有呜呜咽咽的哭声,又听到高氏厉声地骂玉如,知道这事是玉如不肯去,便也进屋子来道:“昨天你不也和我一块儿去了一趟吗?有什么事没有?昨天去得,今天是第二次了,为什么倒不能去?人家做大官的人家,不会做非礼的事,你不要多心。
难道说,你不愿意你丈夫做官吗?许多人为了做官运动不上,什么事都做了,只要你去和人家道一声谢,这也是应当的,为什么不肯去呢?天下有这样便宜的差事到手,已经是百年难遇的了,你还嫌费事,这也就难说了。”
玉如擦着眼泪道:“不是我不愿意大家好,我想给他官做,第一是要他自己去道谢,就是爸爸去道谢,也说得过去,为什么要指明着我去一趟,这官才能做。
官又不是给我做,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若说我昨天没有理他,他昨天赏我钱,我也道了谢了。
就算礼没有到,算我们得罪了大爷,也就完了。
不但不见怪,反要赏官做。
赏官做,不能白赏,要我去见大爷赔不是,说来说去,都把我牵扯在里头,我看这件事,实在有点不大正经。”
高氏望了王裁缝道:“你听见没有?她以为陆大爷把她怎么样……”
王裁缝皱了眉,低声道:“别嚷了!
让那边案子上伙计们听见,什么意思?”
高氏道:“听见也不要紧。
像我们这种人家,找官可不容易。
只要生意好,找好看些的儿媳妇,那总不是难事。
照我说,宁可丢了十个儿媳妇,这官可不能放过去。”
玉如听了这话,只觉腔子里有一股热血,直向上涌,恨不得从口里直喷出来。
然而和她争吵着,她一定有起无歇,非她争胜,不能放手,又何必白费唇舌,去和她争吵呢?因之也就不再说什么,侧了身子,坐在炕沿上,低了头,用手只去抚摸炕上的被单。
王裁缝夫妻二人,见她不做声,以为软化了,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将我们哪配做官,居然有官可做,怎可放手,这两层意思,颠来倒去,说了无数次。
玉如无论他们怎样说,总是给他一个不理会。
他二人足足说了两点钟,王福才回来了,见父母二人,都在自己屋内,料着又是自己媳妇发生了什么问题。
一言不发地,先就将父母两人的面孔看了一看。
王裁缝道:“你到外面来,我给你说。”
高氏伸出右手一个食指,如公鸡啄食一般,指着王福才道:“你有了做官的机会,你媳妇可不让你去做。”
说着,板着脸,嘴里只管喷出气来。
王福才让父母两人盖头盖脑地说了一顿,更是莫名其妙,只好望了发呆。
王裁缝于是将他拉到外面屋子里,把事的原委,细细说了一番,而且说陆大爷为人,是怎样地诚实,怎样地厚道。
王福才跳了起来道:“这个贱东西,太不给我争气,她不但不能帮我的忙,反要坏我的事,她存的是什么心眼,我要去问她一问。”
说着,如发了狂一般,向玉如屋子里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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