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秋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在庆沣镇院子里的锦鲤石缸里掬了一捧水,装进了一只玻璃罐里,原是想要靠那一碰水留住自己关于庆沣镇的记忆,保留一份乡愁。
可是后来玻璃罐里绽出了一朵玄莲花,从那时起,她每一夜,都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梦里仍是朦胧一片,她不清眼前的一切,却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道。
那些压在她身上的尸体流淌出来的鲜血仍未冷却,她从其中艰难地爬出来时,一双眼睛在周遭蔓延燃烧的火光里,勉强到一抹朦胧模糊的红。
那是比鲜血颜色还要黯淡的红。
赢秋梦到自己拉住了他的衣袖,也梦到有冰冷锋利的薄刃贴在她的脖颈,少年的嗓音清冽,恶劣又冷情。
后来却也是那个用剑刃抵着她脖颈的少年又将剑鞘递到她的手中,消去她的惊慌恐惧,带着她离开了那个血雾弥漫的地方。
少年将她带回了他的家,把她藏在了他的地下室里,但在当夜,赢秋半睡半醒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躺着的硬硬的石床不知不觉地又变成了柔软的床垫。
起初,赢秋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因为她的眼睛不清,根本没有办法让她判断。
可是那些沙石扬尘,血雾火光,还有少年冰凉的手指,凌冽的声音,都是那么的真实。
第二夜降临,万籁俱寂时,她原本还窝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却又在下一刻身体急速下坠,摔在了一片杂草堆里。
那些薄薄的叶片摸着柔软,上头细微的绒刺却划伤了她的手指和小腿,连一双脚也被碎石划破,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裙,在寒风凛冽的夜,她冻得瑟瑟发抖,周遭又只剩偶尔的几声乌鸦嘶鸣,还有风拂过草叶树枝的声音。
她摸索着扶住旁边的一棵树勉强站起身时,就听到了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又隐约听见低低的呻、吟声。
她吓了一跳,抱紧了身旁的那棵树,警惕地问,“是谁在那儿”
那夜后来又下了雨,赢秋是摸索着,跌跌撞撞地扶着他往没有雨的地方躲,她赤着脚,踩了满脚的泥泞,又因为淋湿了身体,冻得连嘴唇都在发颤。
可是好像有一抹朦胧的光隐约闪过,她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已经在瞬间干透,深受重伤的少年扯给了她一件外衣扔在她的头上,浅淡的莲香入鼻,伴随着他淡淡的体温。
那夜赢秋发现,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那里宗门林立,修仙之道深得世人推崇,妖魔却是最末之等,仙门万宗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她知道自己在每个夜晚,到达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可当她发现那里的天下第一宗叫做天元宗,其二为灵虚宗时,就隐隐地察觉到有一丝的不对劲。
后来她又得知了这个少年的名字傅沉莲。
灵虚宗少君傅沉莲,天元宗首徒楚靖阳。
那都是她听过的一本叫做满城雪的仙侠电子里的人物,那些宗门的名字,人的名字,还有许多的细节,都严丝合缝。
那天赢秋知道,她遇上的这个少年,在她听了许多天的机械女音朗读的那本里,是被作者设定好的大反派。
他有一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傅凛,身为灵虚仙宗的宗主,背地里却遍行残害同门之事,为了夺得天下第一宗的声名,为了夺得天元宗供奉的神物,他不惜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炼化成妖,不教他君子之德,不教他怎么做一个人,却教他睚眦必报,手染血腥。
无叶玄莲幻化成妖,这是古往今来从没有的事情。
而谁也无法预测,玄莲为妖,究竟有怎样神秘强大的力量。
傅沉莲表面上是灵虚宗天资卓绝,光风霁月的少君,同天元宗首徒楚靖阳一同被世人称为仙门双绝,在后来南行平乱的路上更是与楚靖阳结为生死之交。
可这一切,原本都是他听从父亲傅凛的命令而精心谋算好的。
在满城雪的这本里,楚靖阳是男主,但最终却真的死在了傅沉莲的手里,和女主程照花阴阳两隔。
而经此一事,他实则为妖的事实便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傅沉莲被仙门十二宗围困在旭日峰上,其中更包括灵虚宗。
其父傅凛言之凿凿,说自己的儿子傅沉莲早已经被玄莲妖害死,藏在灵虚宗多年,他身为傅沉莲的父亲却始终没有察觉。
当着其他十一宗的面,最终是傅凛一剑刺穿傅沉莲的胸口,手刃了“假冒亲子”
的莲妖。
而故事的结尾,是女主程照花揭开灵虚宗宗主傅凛伪善的真面目,替自己已逝的心之人亲手诛杀了这个隐藏在背后许久的罪魁祸首。
赢秋知道,他迟早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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