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chapter49.温柔的讽刺
这年的新历新年是以一种很独特的方式度过的。
再一次一起回到宜阳,不是因为团聚,也不是因为谁的婚礼,而是年仅49岁的安宗荣胃癌扩散,没了。
安平接到电话的时候心尖被狠狠揪了一下,但很快那抹疼就变成了释然和对生命无常的感慨。
比起他们的挣扎,安宗荣短暂的一辈子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
除了没把自己的精子射到墙上,而是射到了女人的肚子里造出了安秦安平兄妹两,他几乎没负担的活着。
而当他发现这一切令他厌烦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的抽身了,跟一个拥有艺术家气质的女人互相收容。
活得不像一个中国人。
出殡仪式很早,早上七点。
他们是连夜过来的,安秦从北京过来顺道把安平带上了。
下到宜阳后已经是凌晨三点,他就近在殡仪馆附近定了间钟点房,让安平上去睡会。
但是她一丝困意没有,跟他一起待在车里。
一月份北方正是极寒的时候,外面的空气都要结冰了,黑夜泛着冷寂。
安秦车没熄火,但安平觉得她两条腿上像泼了一层凉水般,僵硬,冰冷。
安秦降了驾驶位那边的窗户在抽烟,墨蓝的夜被那点火光撕开,丑陋的面目。
这样的属于兄妹两的阒寂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安平想起一段小时候她总跟在安秦屁股后面的时光,他们的天真就是被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迅速杀死的。
好久之后回想起高三那个寒假,安秦从北京回来两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无视月亮的那场谈话,安平总觉他像个战败的士兵,之后便以一种很快的方式堕落为了庸人。
他们很少联系,总是马兰娟找不到他了,又或者要寄什么东西给他,就来找安平。
他手指弹了下烟灰,斜靠在座椅上,眼睛眯着,那真是一张平民公子的脸,不过分瘦削,青白的眼皮,随意垂顺的头发,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飘零,他白日里不这样,是更市侩和邪肆的。
“我给他出钱买了个骨灰盒。”
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安平吸了口气,冷笑着问:“那你给妈买了什么?”
安秦睁开眼看她,笑了。
他的笑带着一种似真似假的困惑和对妹妹无理取闹的无可奈何,当然他也不是真的想跟安平说这些事,不过是说来打发时间。
“妈需要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
安平转头不看他了:“妈需要的是你多看看她,是你把她带去北京看看你的房子,看看你工作的环境。
而不是你跑到那个人的床榻前看他断气的。”
安秦把已经烧到手指的烟蒂摁灭在扶手上的烟灰盒里,姿态随意:“他最后要咽气的时候把身边那个小护士认成你了,说要带你去骑大马。”
安平掩面,摇头:“放他的狗屁,哥,他是个骗子,你太容易被他骗了。”
安秦又靠回窗边,一会他笑说:“十七八岁的时候想改造世界,后面发现只能顺着世界的规矩走,可能到了三十多四十岁就变成跟妈一样的,慌张抱怨。”
马兰娟对安秦的爱是:儿子你要开开心心的,但是钱也别乱花。
你要痛快,但是你又不能很痛快,不然就跟你爸一样了,真是折磨人。
“我最早发现他跟老师的事,太气了,气到简直想犯罪。”
对他来说,那是榜样,“是他把我我领上这条路的,我要否定他,否定他的一切都太难,你不懂小时候他挥毫作画带给我的影响。”
他从此无法真诚,只觉虚伪才是成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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