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田旱得那样,得火急开渠引水,这一年庄稼才保得住,否则一家老少只有等死。
不过,这等杀人的事,鲁大却不敢做,也绝不愿做。
虽说大保长许了那些钱财,可人命关天,多少钱财能买来一口活气?我杀人抵命,你们全村人得水享福?天底下没有这等癞道理。
这回我也学那起奸顽,等着另七家做成这事,开了渠,好灌田。
因此,他并不着忙,诸人各自散后,他和邻居黄牛儿一起回去,准备牵牛驾车去驮水。
那牛还是租大保长家的,一年两斗麦,不能白闲着。
他家在姜团家后头,刚拐过窦好嘴家后墙,就见自己父亲站在院子外,在修篱笆墙。
鲁大一眼便瞧破,父亲哪里是在修篱笆,不过是抓住根竹棍假意在摇戳,眼睛却不时睃瞅着隔壁的孟大娘。
孟大娘正站在自家门前,拎着一件袄子,拿根短棍在打灰。
鲁大的父亲鳏了许多年,这般年纪了,却仍贼心不灭,略得些空儿,便去撩骚人家寡妇。
惹得满村人都鄙笑他,让鲁大时常羞臊之极。
孟大娘是黄牛儿的娘,年纪与鲁大父亲相当,也是五十出头,寡居多年,家里却有六十来亩地,儿子性子又粗蛮,哪里肯睬鲁大父亲?鲁大父亲却有股百折不回的韧性,多少年了,都巴望着能和孟大娘成好事。
鲁大瞧见父亲又这么露丑,忙大声咳了一声。
他父亲听到,忙低下头,将那根竹棍用力杵了杵,随后自言自语:“修牢实了,野狗子再钻不进来了,歇歇——”
说着又睃了两眼,见孟大娘始终没扭脸瞧他,便讪讪笑着进屋去了。
鲁大忙和黄牛儿道声别,跟着父亲走了进去,低声抱怨了两句。
父亲却板起脸说:“忤逆儿,谁家儿子这么说自己的爹?”
鲁大怕隔壁听见,不愿多缠,便转身出来去牵牛。
牛圈里堆了许多牛粪,他拿过铲子去铲粪,却听见前面窦好嘴的浑家哭嚷起来。
他听了不由得笑起来,恐怕是为那杀人开渠的事,窦好嘴的浑家齐氏精得鬼一般,哪里肯让丈夫去做这等冒死蠢事?
把牛粪铲净后,他才牵出牛,架好车,正要拉出门,浑家刘氏从旁边那半间矮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盆才蒸好的热豆子出来晒,六岁的儿子跟在后头,手里抓着热豆子在嚼吃。
浑家凑过来问:“大保长唤你去,说了些啥?”
他这浑家心极小,豆子大的事都能硌得她几夜睡不好,鲁大随口应了句:“没啥,不过是问那水渠的事。”
“他为何要单单问你们几个?”
“还不是当年那起烂事?”
“他还记着?”
“你都记着,他能忘了?”
“前头齐嫂在哭啥?”
“我又不是她枕头边的虱子,我哪里知道?”
鲁大不愿多说,吆喝一声便要走,刚出门,却一眼瞧见姜团家后院鸡圈里一只母鸡屁股下头滚出一只鸡卵,那母鸡随即起身,高声叫起来。
他不由得停住脚,瞧了半晌,都不见姜团家有人出来捡那鸡卵。
那后院篱笆门又虚掩着,他左右瞅瞅,见孟大娘母子都关门进去了,窄巷子里没一个人影。
他忙放下牛绳,悄悄打开那篱笆门,蹑脚走了进去,扒着鸡圈木桩,探手进去,抓过那只鸡卵。
才要直起身,却听见屋子里传来关门声,随即是压低的说话声。
那屋子是姜团夫妻的卧房,后窗正对着鸡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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