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春桃,心心里渐渐升起一丝阴凉。
夜里睡觉前,春桃说心口疼,我问是怎么个疼法,她皱眉嗫嚅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词句形容。
我想问问她是不是绞着疼,思索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出口,只默默起身替她端来一碗白开水。
春桃十分勤快,我们俩住的这个小厢房日日都是她在打扫。
我过冬的衣裳,还有太子清越一再诟病的那床几乎发霉的被褥,也是她在入冬之际扛出去替我晒的。
此时,我披衣盘腿坐在床榻上,瞪着眼前因为心口疼佝偻着伏在棉被上的姑娘,百感交集。
“春桃,你不跟我说你的云先生啦?”
春桃一愣,脸上微红,扭捏道:“……小满姑娘,我就是自己热乎,云先生从未跟我说过什么的。”
我笑看着她,诚恳道:“我觉得云先生是喜欢你的。”
春桃顿住,一时忘了胸口的疼痛,嘴巴蓦地咧开,笑得憨憨傻傻的。
我柔声道:“云先生肯定喜欢你,真的,你看,清河镇家家户户都自酿清酒,家家户户都有像岁岁晚晚一样可爱的娃儿,但是云先生只去你家,只给你雕刻乌木山羊,只给你买杜家绣线。”
春桃细声纠正道:“是苏家绣线。”
我点点头:“哦,不好意思,苏家绣线。”
春桃笑眯了眼,慢慢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
但是我老娘说,云先生在清河镇呆不长,他还要走的,让我趁早绝了自己的念想儿,踏踏实实踅摸个镇上的男人过日子。”
“那你踅摸个没有?”
“嗯,云先生还没来清河镇的时候,我是看上镇长家的外姓侄子了。
我有一回进山,差点踩到猎户的捕兽夹子,是他提醒了我。
但是媒人后来捎来话儿,说人家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就是把鸳鸯绣成水鸭子的大雁。
后来,有一个远房婶子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是凤凰台上的,是个秀才。
我老爹后来拿着秀才的画像给云先生看,云先生说那个秀才眉侵印堂人中浅窄,面相不好,怕是个短命的。
这事儿也就没有下文了。”
我默默崩溃。
“后来呢?你拿到绣线以后的事儿你跟我说说呗?”
春桃歪着脑袋思索一会儿,慢慢道:“前面的事儿我都记得很清楚,可是后头的记不清了。
我记得我拿到绣线以后,隔天就央着我老娘教我绣帕子,我老娘是个没耐心的,教我一小会儿,就不管我了。
我刚开始拿针线,兴奋的不行,去哪儿都带着,就放在我腰间的小香囊里,哦,香囊是我老娘缝给我的,我尤其喜欢在大雁面前解开香囊穿针引线,大雁没有买到湖绿色的绣线,眼馋的很。
云先生时常过来,他说我家的小院儿方向好,能晒午后的太阳,但是我记得他的院子也能的。
他在我家院儿里读书雕刻,我学学雕刻,绣绣水鸭子,揍揍岁岁晚晚,日子过得很舒心。”
我默默看着春桃。
“后来呢?”
春桃趴在棉被上,愣愣地看着自己曾经穿针引线的手,平静道:“小满姑娘,你老爱问‘后来呢’,但是这个故事是没有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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