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咧嘴笑着应承,“是,小的长得慢,显年轻。”
正常爷们儿十七八早长出大高个儿来了,她是没办法,就算来俩人一个扽头一个扽脚,扽脱了节她也还是那样。
人家客气的说她长得“后生”
,不客气的管她叫矮子。
其实也不多矮,就拿眼前这位王爷比较吧,将将也能够着他的肩头。
醇亲王个儿很高,两条大长腿,所以定宜和一般女人搁在一块儿算高挑的。
当然了,硬往男人堆里扎,显然排不上号。
弘策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愈发觉得他有趣,就问他,“你毛遂自荐好几回,怎么?现在的手艺学得不好?”
定宜摇头说:“不是,师父师哥都很顾念我,活儿不累,挣的俸禄也够糊口,这不是……行当不雅嘛。
好好的人,咔嚓一刀就身首异处了,我瞧多了,心里不好受。”
“斩首的都是作奸犯科的罪人,杀了也就杀了。”
他略蹙了下眉头,“这么说你是害怕?”
“不是。”
她挺起了胸膛,“我胆儿可大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有意捉弄她,没什么征兆,一个炸雷突然劈了下来,势头很猛,甚至可以看见电光火石滚过地面。
她喝地吸口凉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弘策见了不由笑起来,“胆儿可大,就是这么个大法?”
她心里扑腾着,被他嘲笑了觉得很扫脸。
他是耳朵不方便听不见,自己耳朵好使,轰地一声砸在身边,不吓着才怪呢!
她嗫嚅着待要回话,他的神情一忽儿又变得落寞了,低声道:“我小时候怕放爆竹,宫里每逢过年会预备各式的烟花和二踢脚,成排搁在太和门外。
兄弟们都去凑热闹,几个哥子胆儿大,吹纸捻子点引线,我就捂住耳朵躲在边上。
炮竹劲头足,咚地一下蹦上天,站得近点儿,脚下青砖都带颤……”
他长叹一声,唇角勾起个嘲讪的弧度,“现在呢,雷炸在我耳朵边上我也听不见了。
人就是这样,闭目塞耳,反倒扛得住事。”
他这么说,定宜挺意外的。
她知道这位爷不容易,经历得比其他王爷更多,不是在喀尔喀待了十来年吗,他过去不大受待见。
搜肠刮肚想找几句说辞安慰他,他却把手伸了过来。
她愣了愣,这是要拉她一把么?她看着那手,袖头流丽的云纹映衬着雪白的皮肤,骨节修长。
那指尖啊,跟兰花尖儿似的,一挠就能挠到人心上去。
她犹豫也汗颜,自己是个糙人,怎么亵渎这份尊崇呢!
下意识在衣襟上擦了擦,这才把手递过去。
他的掌心温热,积蓄着力量,就那么一提溜,她就给提溜起来了。
她把五指蜷起来藏在身后,手里空空的,却又像抓住了什么,冲他笑道:“王爷玩过窜天猴么?把杆儿插在砖缝里,点上了嗖地窜到半空,啪一声炸了,离得远,也不闹心。”
他缓缓摇头,“我小时候胆子不大,那些带火的东西都不敢碰。”
一个陌生人,没和你走近,总琢磨这人多高深多不可测,可是听了这些话,突然觉得王爷虽有权有势,也是血肉之躯。
她使劲标榜自己胆儿大,人家对性格上的缺点满不讳言,这么一来不觉丢份儿,反倒更显得有人气儿。
“玩儿窜天猴,不就为了听那一声响吗?”
他看着她,因为缺失,有时候变得很敏感,譬如听戏之类,他不能接受,自然就厌恶。
定宜忙道不是,“我玩窜天猴不为听响,就为看它蹦多高。
我怕响儿,您也瞧见了,打个雷都能把我吓趴下,像过年点挂鞭呀什么的,我一概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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