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才那场虚惊,她还是有些后怕:“我看他要射箭,哎呦,吓死人喽,我拉你,你还犯倔,偏不躲,小命儿只有一次啊,没了就真没啦。
不过啊,他可算知道轻重,没真射你,否则啊,一尸两命哦。”
杨婆婆一把年纪了,看到这样的爷们,还是不免羡慕。
绿莺睁开眼,眼前浮现出方才冯元挺拔的身躯,他就屹立在那河岸边,有气也有愤,眼里冒火,恨不得撕碎她。
可临到终了,还是心软,做的永远没有他说的他想的那么狠。
她忍不住抿嘴笑笑,哎,他啊,其实就是这样,从来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当初吴清一事,还有她几次顶撞忤逆,说的话能将死人气活,可他最后,不还是让她活得好好的?这次,他孤身一人,没带官兵,是给她留后路呢罢?她自嘲一笑,可惜自己没珍惜,这回,他可算死心了罢?若再相遇,是不是就不会再手软了?
杨婆婆见她虽不接话,可那眼里的甜意掩也掩不住,甜意里还掺杂着几丝苦涩,所以说这情啊,端的是折磨人。
“也就是你们这样的小年轻,才爱这么没事找事。
你们啊,就是那木头跟木头,打桌椅板凳的时候啊,有棱有角,互相挤兑折磨。
我们这些上了年岁的过来人啊,就是那面跟水,互相包容些、爱护些,揉一揉、搓一搓,就成了馒头包子了,这就是一辈子啊。
有甚么过不去的坎儿呢?甚么都是虚的,长相、年岁、前程,都不是顶顶要紧的,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健健康康的、能吃饱穿暖的日子啊,就够啦。”
杨婆婆眼里含着水,缅怀起曾经:“我当年怀孕的时候,害喜得厉害。
我那汉子啊,听人说山上那野梨又青又酸,就说要给我去摘。
大雪天儿,多冷啊,我不让他去,可他非要去。
这不,走到山脚下,上头掉下一片雪,给他埋了。
我当时啊,听到信儿了,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孩子呢,也没了。
其实想想啊,人的命,就跟那树叶似的,脆弱得很。
一辈子,求的是啥,不就是生娃娃,全家聚在一处。
能够子孙满堂,多好啊。”
绿莺默默听着她的经历,唏嘘得湿了眼眶。
最后,才开了口:“婆婆,我跟你不一样,我与他......”
顿了顿,到底不是光彩的身份,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有些抬不起头来:“我们不是正经夫妻,我不过是他的......妾室罢了。
我过得并不好,所以才出来的。”
杨婆婆笑着问她:“那你出来了,将来就能过好了?”
这点绿莺笃定,过得再怎么赖,也一定不会赖过在冯家。
“那肯定比在他身边强。”
杨婆婆慈爱地笑笑,还是个没长大的雏鸟啊。
拍拍绿莺的肩膀,她语重心长道:“谁又能说准将来呢?我给你讲个挖番薯的故事罢。
从前啊,有个村子,因着大旱,颗粒无收。
村民饿得慌啊,不过也算老天爷没赶尽杀绝,在后山上生着无数野菜,他们便顿顿野菜充饥。
有一户人家的汉子,见婆娘瘦成条儿,几个孩子都长成了大头娃,这给他愁得啊。
后来有一日,他在家中后园子里挖出块番薯来。
他一高兴,就继续挖,可挖呀挖,哪还有了。”
说到这里,杨婆婆好笑得咧了咧嘴,眼睛喜成一条缝,接着道:“有个人就跟他说,这块地松软,里头可能还有番薯。
其实不过是欺负他傻,唬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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