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中的那个时间越来越近了,而康拉德·科兹只是烦闷地等待着。
风暴边界号处于自动驾驶状态,外壳铺盖着某种甚至能避过鸟卜仪探测的魔术迷彩,毫不引人注目地悬浮在第一城市的上空。
它和这座庞大的城市一同迎来了杰斯塔尔的落日,一同接收到了海斯汀技术官在广播中发表的亵渎的演讲。
唯一的区别是,这艘船上没人主动听取那些来自亚空间的邪恶低语,但这并不意味着,同样位于杰斯塔尔上的风暴边界号就能独善其身。
混沌的污染并不仅仅存在于能够被人耳识别的声音当中,还隐藏在随着全球广播网络传递的电信号里。
亚空间的流毒诡计多端,它们的确无法感染风暴边界号本身的系统,也不能扰乱船体内部自成一派的奇异规则,更不够格影响到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正式乘员——但非正式的那些则另当别论。
那些低语中的某些关键词似乎触发了什么。
随着演讲进程的推进,分别关押了那十八名午夜领主的小舱室里传出了阵阵哀嚎。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
海斯汀技术官,或者说,身披着海斯汀技术官皮囊的那个东西在演讲当中混入了能够引爆他人体内积存的混沌污染的咒文。
这原本是作为仪式的一环,专为杰斯塔尔上世代生存的居民所准备的,但这条咒文在选取对象时显然并不怎么挑剔。
作为变节战帮的成员,长期将亚空间当做掩护与帝国周旋的混沌阿斯塔特,要说这几位午夜领主身上一点混沌污染都没沾过,任谁都不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康拉德·科兹很清楚这一点。
这结论的一部分是结合事实就能以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得出的,另一部分则是他在预言的幻景当中看到的。
在他见到他这十八个子嗣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明晰了这些人的末路:被他杀死。
或早或晚罢了。
他们没有死在他们作恶的现场,而是被扣押了起来,那么他们就会死在他们被扣押的地方。
科兹从最开始就如此确信,而他的预言则在一小段时间之后为他的这个推论提供了佐证。
在距离那個时间点越近的时候,那个未来就越发清晰:他看见自己的子嗣被混沌的低语折磨,被亚空间的污染扭曲心智;他看见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因为精神承受不住而向大敌屈膝,另一部分则由于肉体的变异太过严重而化为失去心智的怪物;他看见自己束手无策,只能以死亡毁弃他们的性命,审判他们的罪恶,终结他们的戕害,瓦解他们的痛苦。
他在预言当中什么也没能做到,因此,他在现实中干脆什么都没有做。
他在等待那个时间,那个令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的节点。
在度过那一瞬间后,他就将杀死这艘船上他所有的不可救药的子嗣们,然后他将下到地面,将宁静的死亡恩赐给他最喜欢的那个,但也同样病入膏肓、早已回天乏术的儿子。
在舱室中囚犯的痛苦呻吟里,风暴边界号中特有的那种违和感再次出现,科兹感到自己正被什么东西不带恶意地注视。
半年前刚刚登上这艘船时,他还尝试过寻找这种视线的源头,只是在数十次无果的搜寻并确认其无害后放弃了。
若是平时,他会选择像往常一样忽视掉这种没有影响的违和感,但现在,这一点点撩拨着他第六感的刺激也令他感到极度烦躁。
时隔大约四个月,科兹再次起身准备寻找这种违和感的源头,但在他起身的那个瞬间里,另一个未来的景象从他的眼前轻柔地汩汩流过:他看见船上的这十八个午夜领主活了下来,身披拼凑起来但显然重新整饬过的动力甲松散地结成阵列;他看见身穿终结者战甲的亚戈·赛维塔里昂站在所有人前方,漫不经心地使用链锯戟支撑着他的重心;他看见自己在领导这只小队,看见他们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长驱直入地直捣敌人的核心阵地——
——他在幻景中挣扎起身,努力将意识拽回到现实,朝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斥问:
“到底是什么人编织了这愚蠢的幻象?!”
藤丸立香与索姆尼依然身处于黑暗天使的狮鬃号上,当时当刻,风暴边界号上能自由行动的人只有科兹一个。
按理来说,他的提问不会得到回应。
但几秒钟后,一个听来轻浮、给人不怎么可靠的印象的年轻男声凭空在舱室中响起:
();() “你以为我想用这么有失水准的粗糙手段吗?”
那个声音理直气壮地指责了回来,就好像在这件事上有问题的不是他而是科兹一样,“说到底,本来就不应该怎么期待跨越世界的障壁、在完全不同的运行环境下施展出来的魔术的精度吧?能做到这种事就算是我也已经很努力了!
这时候最该做的不是批评幻象的精度,而是夸奖我很厉害!
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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