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功而贪进亦非忠君之道,稍有蹉跌反致君之辱,宁不惧哉!
用兵之艰危弟甚知之,谅兄忧虑粮道遥远输运为难,弟已令西安将军再增一万人马维持。
兄放心西指,勿复东顾可尔。
此朱批系皇上发仆阅看,此函亦经御览,使兄知朝廷切盼之心耳。
他边看边想,反复品味,说道:“照桂中堂这信,和皇上并不是一个意思啊!”
“是一个意思,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同唱一台戏就是了。”
兆惠说道。
阿桂在古北口发迹之前就是他的上司,懂军务通行伍畅晓战事,乾隆和圣祖处处比拟,但却没有实地带兵打过仗,位居九重之尊又要发号施令,也真多亏阿桂在其中两头周旋。
这种事,如果放在和珅于敏中肩上,只有逢迎着严词督战的,下头胜败死活就撒手不管了。
这些层想头,只是背地能和海兰察谈谈,胡富贵还不到这个分上,因转了口气,说道:“我们带兵打仗的天不怕地不怕,打不怕死也不怕,就怕文官面上打哈哈,心里来糟蹋。
我想和你说的不是这些个。
要是黑水河一战失利,战死了最好,战不死我也是要自尽殉国的。”
一阵寒意蓦地袭上胡富贵心头,外头荒滩草树斜阳低挂,吹进的风暖暖的,胡富贵竟浑身一个激灵起栗,他的脸色也有点苍白了,怔怔地张大了口望着兆惠。
“丧师辱国,逃回去也是死。”
兆惠自失地一笑,“像张广泗,打一辈子胜仗,也还是杀了。
这种事只能怪我自己无能,不能指望朝廷原宥恩典……你要活着,把我尸骨拖回去埋掉拉倒。
这就是要拜托你的事。
至于儿子,战死是他的命,要活着,你保全他一下。”
说罢起身一揖。
他说得十分镇静,胡富贵却被他的镇静吓呆了。
连礼也忘了回,慌张地摆着手道:“大军门,怎么说起这话?怎么会呢?”
“方才马光祖廖化清我们一处议论,其实是个‘缓进’的方略。”
兆惠说道,“确实没什么凶险。
但皇上要的是‘急进’,七月打下金鸡堡,压根是办不到的事。”
他站起身来,长大的身躯在残阳影里游晃着踱步,像对自己,也像对胡富贵说话,“缓进也有一宗大不好,敌人一看势头不好,逃了。
就皇上这旨意,再想想我耗尽半天下财力,那么一个结局,下半生活着也是自己内愧羞辱。
留着敌人在境外,这里还要几十万大军年年布防,其实是仗打输了,人也输了。
所以——”
他停住了脚步,加重语气说道,“过了黑石沟,进黑水河流域,就不能再缓进。
你从军中给我精选五千强壮士兵,我带着突袭金鸡堡,把霍集占粘上,他攻我退,他走我追,我们左右两翼夹攻,海兰察从西路增援。
合成围剿之势。
我这五千人打完,四面二十万军队压过来,霍集占他插翅难逃!
这个计划在迪化就想过,还和海兰察商议过。
他觉得太险,方才看了圣谕,我决意这样打了!”
“兆军门!”
胡富贵叫道,“这样不成,一定这么打法,我来奔袭!”
“只能这样打。”
兆惠道,“这五千亡命之师你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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