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冲淡了厅内衣香鬓影带来的华而不实,她回头望着里面的影影绰绰,悠悠出了一口气。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舞台上放着一把吉他,她便趁着兴致拿了,在爬满藤蔓的长廊上坐下,扯掉头巾,蹬了鞋,将双腿笔直放着,垂下长长的睫毛,学电影里奥黛丽赫本的样子唱起《moonRiver》。
*
眼见关锦华取代了他的核心位置,林越诤舒了口气,摁了摁眉心,撇下人群往花厅走去。
穿过一排假山,他遥遥看见舒旻抱着吉他兀自唱着歌,身体随着拨动吉他的手微微起伏,线条单薄瘦弱。
他走近些,方才听清她唱的是什么,再看一眼她今天的装束,倒真有几分赫本不谙世事的颓废样子。
唇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他静静望着她的侧脸,小半月不见,她的状态和气色都比上次好很多,脸颊丰腴了不少,她仰起的下巴线条柔美,微微有些上翘,安静下来时透着一种楚楚可怜的风致,她的睫毛很长,在眼底下投着一片扇形的阴影。
夜色掩映下,她坐在一片暖色光芒里,仿似有一种和缓的光她身上泻下,流进他干涸已久的心里。
喉头微微一动,他默然收回眼神。
过了今晚,他便再无理由见她了,以她的性格,拿了他的钱,自然会躲得远远的,再往后,二人渐行渐远,终成陌路,念及此,他心里仿佛生出了一些东西,那些尖利的东西在心底砥砺着,让他不莫名烦躁。
*
一曲唱毕,舒旻缓缓低下头,把吉他靠放在身畔的廊柱上,许是那首歌太过静谧的缘故,她有些犯懒,便将左手搭在栏杆上,仰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吁口气,一扭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她抬手挡住迎面射来的白光,微眯了眼,这才看见隐在一片阴翳中的,他的脸。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身体下意识地绷了绷。
林越诤信步上前,在她对面坐下:“歌唱得很好。”
舒旻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当他是客套,这种浅吟低唱哪里见实力?
林越诤低头出了会儿神,忽而抬头,很认真地问:“你马上就要进大四了?未来有什么打算。”
舒旻一怔,没想过他会跟她谈起这个。
沉默了一阵,她有些艰涩地说:“没什么打算。
我,不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
“是没有理想还是不敢有理想?”
五月的天,已经十分燠热,舒旻却被他这句话激得打了个寒战,舒旻避开他犀利的眼神,死死抿住唇。
从六岁那年学音乐到今天,如果说一开始,她是没有选择,那么后来,她确实是拿音乐当一生的信仰来对待的。
十六年来,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从未假想过,如果未来没有音乐会怎么样。
她只是——
“不敢有。”
舒旻坦率地脱口而出。
她不敢有理想,艺术的完美,多少带有一点魔意,她不敢放任自己去饲养这个魔,她太知道要养好这个魔,要付出什么代价——鲜活的自我!
陆城南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要多决绝孤勇,才敢有理想?她不是没听过某个学姐的传闻,一路靠着潜规则上位,最终对男人产生了生理性厌恶,她不敢想那背后是怎样的龌龊和罪恶,才能让一个人扭曲至此。
但是,如果她敢呢……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林越诤冷不丁开口:“如果我说,我让你敢有理想……你敢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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