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上,一片柏树做的长桨叶,在赤着上身,花白胡子的老艄公手里,默默地划破油油的水面。
水面上,搅起一缕缕热气。
木桨也始终沉默着,不肯出“唉乃"
的声音。
宽宽的河面上,偶尔穿行着一只渔舟子。
渔舟子的两房,各绑着三四根粗大的木头。
木头上,站着几只黑色的鸬鹚,像入定的老僧,昏昏欲睡。
白鹭、鹈鹕、野鸭子们,站在或浮在岸边的苇芦苇荡里,偶尔向水中猛啄,啄碎一串水光。
下了渡船,沿着石级,一步一步登上河岸,竟然是一条丈余宽的大路。
党参痞子回头看看脚下的防洪大堤,那些杂乱的脚步,单调的辞别声音,统统被水中的光影,扔掉澧水河中去了。
一丈余宽的大路边上,斜坡上边,用松木撑起的吊脚楼,好像是既老又瘦的钓叟,而堤上,杂乱生长的柳树,好像是踮脚观望的怨妇。
这个鬼时候,这个鬼地方,所有活着动物,包括两条腿的人,仿佛在静音中爬动,或者蠕动。
空气中充满了鱼腥的味道,成群花脚蚊子,正在组建一个圆形的飞行模式。
哎呀呀,党参痞子,好险,好险,刚才幸亏逃出了澧州城。
澧州府高高的青砖城墙上,胡乱贴着几十张杀人的告示。
告示上,划满了红色的勾勾,好像阎王爷的手下,黑白无常的索命符号。
左边墙上,还有十几张捉拿人犯的通缉令。
所有人犯,似乎通用一张脸孔,既非张三,又非李四。
六个扮禾佬,只有党参痞子认识字。
党参痞子粗略地扫了一遍,居然有一个人犯的画像,七分像自己,三分像宋玉,而姓名写的是党参,某月某日,率领土匪,攻打龙城县洪山殿警察所,杀死警察若干名,云云。
党参痞子摸着长满胡须的脸,哑然失笑:通缉令画像那个人,是我党参吗?我有那么俊吗?
党参痞子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兄弟们。
茅根出城的时候,弄出一个哭笑不得的事。
出了状元坊,前面是一条长长的下坡路。
路边的树丛中,躲着几栋低矮的旧房子。
六个扮禾佬,机械地迈着步子,尽量不说话,至少可以多留一点口水,保持口腔中的湿润度。
“黄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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