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呢?
是他犹如天神下凡,连夜策马来救她?
是他生辰落魄,她追了他好几条街?
还是他低声唤她婵婵,给她上药,眼神晦暗地盯着她,她看清那双漆色眼眸里微漾的笑意时?
不不不,又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是他在鹿谷山护住她的时候,是他认真坐在她桌前给她讲数理的时候,是他牵着她的时候……
大概,早在她顽皮地朝他心里投下一颗小石子开始,那涟漪就已经顺着他的手他的眼,波及到自己这边了。
可是,她不能啊。
在这样一个春雨连绵,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黯淡夜色中,卫姝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心底最为静谧的森林里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就像那张糊在她的荷花灯上的薄纸,里头燃着的火苗倏地烧破了纸面,燎得灯笼发颤,一点一点蚕食掉了她的理智。
卫姝瑶心里堵得发慌,胸腔里沉闷得厉害,压抑着自己小声地哭泣。
那些不曾思索不曾深想过的往事细节,宛如一波又一波浪潮,猝不及防地从心底翻腾而起,猛烈撞击着她的神思,让她脑子开始发晕。
她要怎么办呀……
一阵下坠般的晕眩中,有人握住了卫姝瑶的手,慢慢拍着她的手背,给她唱起了歌谣。
“小虫儿,飞呀飞,寻阿娘,四下望……阿娘在何方……只见明月光……”
柔软的嗓音伴着方言,响起温柔的曲调。
卫姝瑶终于抬起了眼,睁着模糊的泪眼,看见宝枝坐在榻边,朝她投来暖融融的笑眼。
“姑娘方才还同婉贵人说,只要好好活着,总能有救的。”
宝枝轻声道。
卫姝瑶揪着眉心,喉咙滚动了两下,仍有些止不住抽泣。
“姑娘今日行事仓促,奴婢知道劝不住您。
没拦您,是想着太子殿下会照拂姑娘,可今后姑娘总得自己学着掂量掂量,断不能再如此莽撞了。”
宝枝柔声道,“姑娘大约忘了,小时候我还在国公府时,有一回您曾对我说过,那么苦的汤药都喝了,还怕什么苦事呢?药只能治三分,剩下七分靠自己的营卫。”
“姑娘小时候那几次都从鬼门关走回来了,也定能一件一件梳好头绪的。”
卫姝瑶终于止住了泪,眨了眨眼,慢慢颔首。
宝枝轻拍着卫姝瑶的背,又低声扯了许多年幼的事,哄着卫姝瑶渐渐恢复了喘息。
卫姝瑶极力将那些杂念暂且抛到一旁,她心绪稍宁,岔开话题问宝枝:“你方才唱的是什么歌?”
宝枝笑起来,说:“是河州那边的童谣。”
卫姝瑶哭得乏了,连晚膳也没用,和衣沉沉睡去。
宝枝收拾了碗筷,怔愣着又看了她一眼,低声叹了一口气。
那首歌谣,是一位女帅曾唱给她听的。
彼时她一直哭泣,众人皆是安抚不住,女帅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小手,学着别扭的河洲话,一声一声给她唱着。
再后来,宝枝进了宫,才知道那位女帅是长公主。
宝枝本是河州人,和宝月是同一年入的国公府。
因着她年纪稍小,管家怕她照料不好卫姝瑶,便遣她去了前院做些轻松的活儿。
再后来,皇后入宫急需贴身服侍的人,卫蒙一眼看中她机灵活泼,送进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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