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垂下眼眸,在聆璇君与乐和真人交谈之时保持了沉默。
“现在,你要和我动手么”
聆璇君将目光从阿箬脸上收回,落向了乐和真人。
之前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的乐和爬了起来,他本想洒脱的拂去衣上尘埃,却在抬手之前先呕出了一口血。
起来伤得不轻,要么是聆璇君真的不在乎这个徒孙的生死,要么就是二者实力相差过于悬殊,以至于聆璇君只是轻轻一拂袖就能让他重伤。
阿箬没精力同情乐和真人,她沉默的旁观着一切,分析目前的局势。
聆璇君是不会抛下她的,这倒不是阿箬对他来说真有多么重要,而是他不喜欢乐和。
这几天阿箬已经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摸清楚了他对乐和的态度聆璇君是不讲对错只论情分的性子,七千年前的云墟真人在他口中是个一事无成还总给他添乱的废物,可是他在提起这个废物之时,阿箬注意到他那双剔透冰凉如琉璃一般的眼眸中,分明有着淡淡的暖意。
乐和不是云墟,尽管他人前展露出来的模样比他的师父更为正气凛然,可聆璇君只嫌他聒噪。
当乐和与阿箬发生冲突的时候,出于一种幼稚的赌气心态,聆璇君会站在阿箬这一方。
是的,幼稚,观察了这么些天后阿箬可以确信,这位法力通天的仙长,心智偶尔和凡人的孩子没什么差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几千年睡懵了的缘故。
你要和我动手么聆璇君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瞳还是过去那般清澈明亮,不是挑衅也不是施压,就只是纯粹的向乐和表明态度阿箬不可以杀,如果他对这个决定心有不服,他可以和他打一场。
乐和默默的拭去唇边血渍,清秀苍白的面容在夕阳衬映下有绝望而脆弱的美,“弟子不敢。”
他朝着聆璇君揖身,一步步的往后退。
这是认输的表态,阿箬着他颓丧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
那人心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她下意识的离开了聆璇君的怀抱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清楚乐和的眼神。
同样是少年儿郎的相貌,聆璇君与乐和的眼睛却有天差地别,前者眸中空无一物,后者眼底却似蕴含有理不清的悲苦。
“你算计了我。”
待到乐和走后,聆璇君冷不丁开口。
阿箬扭头,在与他短暂的对视之后,大大方方的点头,“是。”
这些天阿箬每日缠在聆璇君的身边,为的就是让他逐步习惯她的存在,她本人无法吸引住聆璇君的注意,便用他人的传奇来勾住他的心。
他当然也可以选择不来救她,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孤独,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可是这些天来七千年前的记忆偶尔会悄悄复苏,在脑海翻涌,他有时会忍不住将阿箬当做云墟,当做七千年前每一个在他苍白生命中留下色彩又匆匆逝去的故人。
于是,他终究还是出现在了这里,保护了阿箬这样一个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凡人。
这是一念之差的仁慈,既是对阿箬的,也是对他自己的。
但聆璇君不傻,甚至并不像阿箬以为的那样稚嫩,他知道阿箬心里的一切算盘,正如初见时他就对阿箬说过的那句话无需摄神读心之术,阿箬这样的凡人心里想什么,他能猜的一清二楚。
“仙长,我是凡人啊。”
阿箬为自己辩驳,她生来细长眉眼,长着一张虽处在少年却不显幼态的脸,即便做出无辜的神情,也好似是在盘算什么,“凡人除却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聪明外,可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要活下去,就如同幼笋拼命推开泥土那般,竭尽全力的想要活下去。”
聆璇君静静的注视着眼前少女,恍惚间他以为她要哭了,可再一定神,那双狭长而上扬的眼眸中分明是如铁、如石、如火焰一般光芒。
“我好像在七千年前,见过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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