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比他长一岁,从小性子就有些孤零。
盛豆整日忙着做活儿,难得和其他男孩儿玩耍。
阿葵则是因这硬性儿,极难和那些女孩儿合得来。
盛豆家佃的那片田在村北,每天上田都要经过阿葵家。
阿葵那时梳着两个小髻,小脸秀嫩嫩的,眼珠却极黑亮,穿着淡绿小衫裙。
盛豆经过时,她常站在门边瞅盛豆,瞅得盛豆极难为情,可又不好跟父亲说绕路走。
每回经过阿葵家时,他都早早便低下头,快步走过去。
七岁那年傍晚,他和父亲回家后,发觉把瓠种落到田里了,盛豆忙跑去取。
经过阿葵家时,见阿葵并没在门边,才放心跑过去,在田埂上寻见了瓠种。
一个大肚葫芦,从头到底穿了一根竹管,上头当手柄,下头削尖穿孔,里头盛满种子,用来撒种,比人手撒得要匀细。
其实,抓着上头手柄极好拿,盛豆却怕甩脱了竹管,便用双手抱着。
经过阿葵家门前时,见阿葵仍没在,忙要加快脚步跑过去,阿葵却忽然走到了门边,吓得盛豆脚下一绊,重重摔趴。
那瓠种用了几年,已经朽脆,被摔裂成几片,里头剩的小半芥种也撒了一地。
盛豆忙爬起来,手掌、膝盖都被蹭破,火辣辣疼得站不稳,再看那瓠种,心更是疼。
这器具虽不值什么,可家里每年结的瓠全都拿去卖了钱,一个都没留。
那时正是播种时节,万万缺不得。
再加之,又偏偏被阿葵瞅见。
疼和羞冲到一处,他眼里顿时涌出泪来。
怕阿葵看到,忙低下头,弯腰抓起那些芥籽,放到半片瓠壳里,瘸着腿赶紧离开。
膝盖痛得走不快,走了十来步,才敢用袖子抹掉泪水。
刚抹尽,身后忽然有人唤,声音清嫩嫩的,他回头一瞧,是阿葵。
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并没有嘲笑,倒有些冷冰冰的,手里竟拿了只瓠种,伸过来递给他:“给你。”
他顿时愣住,不敢去接,也不愿去接。
阿葵却塞到他怀里:“抓稳,莫再摔了。”
他忙用手托住,阿葵又盯了他一眼,撇了撇小嘴:“还哭,羞!”
说着便转身走了。
盛豆既惊讶,又难为情,看着阿葵进了家门,愣了半晌,才转身慢慢往家里走去。
这个瓠种和他家那个大小相近,却要新一些。
他怕父亲问,忙抓了些土,把那瓠种抹得灰旧了些。
幸而,父亲并没有发觉。
那之后,每经过阿葵家门前,盛豆心里都很忐忑,既想见阿葵,又有些怕。
阿葵却像没事一般,有时在,有时不在。
若在,便一直盯着盛豆看。
盛豆想朝她笑笑,可又不敢,只能装作没见,心里却极感念阿葵,一直想着回报些啥。
可他家里除了粮食和菜蔬,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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