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亚荣猛地抬起头,疲惫的双眼闪过一丝亮光,“你说什么?”
警卫员递上电报原文,林亚荣迅速浏览,手背剧烈地颤抖着。
这位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不忍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年轻人白白去送死,又不得不服从命令,为此日夜不能寐,头发竟在一个月间白了一半。
“首长,我们还往前线去吗?”
警卫员问。
“立即停车!
命令车组直接调换行驶方向!
回首都!”
林亚荣死死按着桌子,语气由万分激动,到嘶哑、哽咽,“我要带这些兵回家,回家……”
陈今坐在窗边发呆,忽然,视野中倒退的山林定格住了,他以为是停车让行,然而几分钟后,刚刚掠过的草屋、树木、碎石重新出现在眼前。
火车,朝反方向行驶了。
车窗框住的景色,如一条长长的胶卷,终于用到了尽头,只能回缩,再回缩。
“回家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
车厢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战友推着陈今的胳膊,又在他耳边喊了好几声,他才终于迟钝地咧开嘴笑了。
他用力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兵牌,一面刻着陈今,301师627团二营D连,写明了他的所属部队。
另一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陈念二字,是他真正的归属。
……
同伴搭上齐砚行的肩膀,“老齐,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平平常常地生活吧,多陪家人。”
“那工作呢?你肯定不会再为军队做事了。”
“我想先支持我妻子的工作。
至于我的话,看看能不能回原来的实验室,实在回不去也没关系,总能找到能做的事。”
“反正……”
齐砚行看向不远处正陪宝宝捡石头的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我妻子说,修理工也很棒。”
告别同伴后,他一手抱着宝宝,一手牵着程问音,准备开车回阁楼的家,先在那里继续住一段日子,观望战后的情况。
“砚行,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嗯?什么秘密?”
程问音挽住他的胳膊,调皮地笑了笑,“我们先回家,等晚上再告诉你。”
“好。”
齐砚行拉开车门,护着程问音坐进去,把宝宝抱到旁边,最后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对于程问音口中的“秘密”
,他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这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黄昏时分,影子被拖得很长。
轰炸造成的大火刚被扑灭,首都城内漫天飞舞着手掌大小的烟灰片,像祭奠亡魂的纸钱,也像结婚典礼上的礼花。
墙角,一朵野花正在生长,茎叶伸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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