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身侧的内宦惊慌地扑了上去,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太子惊诧地瞪大眸子,犹豫地膝行了一步,嘴里喃喃,“父皇……”
内宦再也克制不住,老泪纵横,“太子殿下!
陛下从来都是最疼爱你的,可又害怕与你亲近,每每斥责你,回来就是无尽的后悔,有时候要在案前坐一夜……他是真的疼你啊……”
犹如一根闷棍劈头盖脸砸在脸上,太子的脑中糊成了一团浆糊。
向来不喜自己的父皇竟然如此爱重他,他不敢相信,又太想相信。
然而留给他再次追问的时间终究不多了,倒在内宦怀中的官家忽而抽搐不止,嘴角不停涌出殷红的鲜血。
“传太医!
快去传太医!”
寝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的脚步都变得纷乱起来,唯有太子,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官家的病情急转直下,只在一瞬间就如同被抽干了精髓,脸色惨白,瞳孔发灰。
他艰难地侧头看向榻前的太子,挣扎着抬起手。
赵子恒忙跪下身接住他的手,声音发颤,“父皇……”
官家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紧儿子的手,努力说了一声,“对,不起……”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猛抽一口气,双目圆瞪,浑身如同电流淌过一般剧烈耸动,片刻之后又松懈下去。
刚刚还紧握的手掌摊开了,再无动静……
寝殿里静得出奇,连一点呼吸声也无,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好奇、惊惧、探究地看向明黄色的床榻里。
这片死寂令人后背发凉,直到太子身后的裴江羡摘下帽子,躬身跪拜下来。
从小就照顾永隆帝起居的那名总领内宦发出一声尖厉的长泣,悲痛道“陛下,驾崩了……”
拖长的音调诉尽无数心酸悲伤,直入每个人的耳朵。
此起彼伏的跪地声和压抑的哭声响起,宣告了永隆这一时代的结束。
时年56岁的永隆帝驾崩了。
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唯有太子,仍在巨大的震颤之中。
他握着父亲的手,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无力感。
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哪怕知道他并不偏向自己,内心里却还是安稳的。
家国大业,民生福祉,都还有人替他顶在前头,可突然之间,这个人消失了,他成了手握大权的人,成了随意生杀予夺的人,他却觉得空虚。
他的父亲,刚刚才承认了爱他,就死在他眼前……这是一种巨大的打击,让他终日陷入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之中。
他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这段遗失的亲情了。
一个巨大的遗憾,将成为他永远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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