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论贵贱,长安城有名的美人都会坐在这象车上游街。”
伽衡给她一指,“那个是女蛮国的子夜歌。”
女蛮国是个小国,其国中美女高髻金冠,璎珞被体,唐朝爱管美丽的女子叫菩萨,乐工便为作《菩萨蛮曲》。
阿忍仰头望去,见那容貌俏丽的女子束着高高的冠,身上没有衣料,完全是用精美的宝石遮蔽的,然而神情却庄严异常。
路边的富家子开始往象车上砸金子,几个牵象的人忙挡住,怕他们惊扰了大象。
大象一只又一只走来,被压严实的路面已经浮出尘土,有些人伽衡认识,便在她耳边解释这是谁。
倒不是说他真有多留意长安的美女,只是熟人遍布、听得也多,甚至很多胡姬就是他从西域接送到长安来的。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一辆车出现了,两个宫女擎着芭蕉形的虎皮扇站在体态丰腴的女人背后,大象每走一步,伴随的童子就往街边撒一捧珍珠。
杨贵妃赤脚站在金莲花底座上,满头珠翠、环珮珰然,十几尺长的披帛在身后随风飘飞。
她果然画着那种极红极白的妆容,全天下也就杨贵妃一人画着让阿忍不觉得奇怪,不仅如此,甚至让她神魂跟着震颤起来;杨贵妃抬着下巴微微一笑,四周的花灯顿时就黯然失色,连光亮和色彩都像是对她俯听命的臣子,只将她一人照成整条天街最夺目的女人。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阿忍呆呆地看着,第一次被如此绝对的美貌冲击得话也不会说了。
直到伽衡道:“你之前说不能与歌女作比,杨贵妃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在我看来还是不如——”
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道:“你什么审美呀?”
“真的,她涂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
阿忍连忙比嘘的手势,生怕这样乱说要被拖进宫里打板子。
伽衡只好在心里为自己鸣冤,他的审美很固定,喜欢带有神仙气质的女子——比方说那身形表情如壁画般古典的子夜歌,在他看来就比人间贵妃好看。
早年间他买卖画像和木泥塑像,甄别遴选那些风格迥异、手法不同的神仙菩萨,总是喜欢它们的一部分,而觉得另一部分差强人意,审美与灵感也在这些经历中一点一滴地积攒着,直到看见阿忍的那天最终凝结成一个固定形象。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他就爱她,他甚至思念她——像是千百年前,阿忍如菩萨一般无情无欲地亲吻过他的额头。
他伸手碰了碰阿忍的指尖,她颤抖了一下,没有缩回去,他的手指便逐渐挪移上去,紧紧牵住。
阿忍手心迅就起了一层薄汗,他用食指蹭了蹭。
又走几步,踏歌的队伍便到来了。
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
三百内人连袖舞,一时天上著词声。
年轻男女肩抵着肩,踏足而舞、联袂而歌,不断变化着队形,齐齐甩袖子时便是一阵香风袭来,据说他们要连跳三天三夜不停歇。
人流又逐渐变密集,划旱船、吞剑走绳、摔跤相扑的杂耍艺人纷纷上街,伽衡指着舞马队的其中一人道:“这是闻法,闻公子。”
阿忍震惊道:“闻先生他居然有儿子?”
“嗯。
很久以前闻夫人就是在子夜歌那个位置游街的头牌娘子,后来闻辩为她赎了身,帮她开了间赌坊。
虽说叫闻夫人,但是唐律规定‘良贱不得为婚’,法律上只能算妾室,闻辩对她却是正室待遇。
我听说的不多,不过这位闻公子纨绔刁恶是出了名的。”
马跑得飞快。
伽衡注意到闻法双手都攥着缰绳,不知如何催马快跑的?直到马匹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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