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这样,炎帝懊恼地想,这个名字听了几万年了,难道还没适应么?
他直起身来,也不等他开口说免礼,便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君上在这渊潭避世,真真过得好清闲啊。”
炎帝眯眼笑道,“既有碧树琼楼,又有美人在侧,可是君上还记得白帝的嘱托吗?还记得凌霄殿里那个苦苦盼您归位的我吗?三年啦,我这个不问世事的人,为您顶了三年的缸,也差不多了吧。
您明知那些上神上仙不服我,还要日日把我架在火上烤,您于心何忍啊。
如今曾经质疑过您的人,在您入世之后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您的好处,您何不趁着这次九黎作乱回去主持大局?天君重返天界,必定四海称颂,仙娥雀跃。
您是众望所归,天界少了您不行啊君上。
云月听了半天,面上无波无澜,“炎帝弄错了,这水府没有你要找的人,你回去吧。”
炎帝并不吃这套,“你不会以为自己变回少年模样,我就不认得你了?你我万年之交,一同上山射凤,一同下海捉龙,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一清二楚,你和我说认错人了?”
云月垂着眼睫,知道他不好打,凉声道:“既然是故交,就应当知道本君向来言出必行。
愿轮回三世,一天都不能少。”
炎帝绝望地摊着两手,“这算什么呢,你是天选之人,别因那点小事与贞煌大帝置气好么?天上地下,只要有你在,谁配坐天帝之位?你这一招罪己把自己罚下红尘,如今天界无人掌管,帝君的处境也很尴尬。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何必耿耿于怀。
这千日来虽说只有上界重臣知道天帝虚位,但保不定消息会外泄,无支祁出逃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你此时再不出山,万一九黎卷土重来,岂不又要生灵涂炭?”
外人单听炎帝这番话,也许觉得没头没尾,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有凿骨般的体会。
关于天界的纠葛,连长情那样与时代脱节的人都听说了一二,其中缘故也并非全然胡编乱造。
炎帝口中的这位帝君是创世真宰,贞煌天一帝君。
天帝的地位虽然尊贵异常,但神和创世真宰还是有区别的。
真宰开辟鸿蒙,神统领天界,天帝见了帝君,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那位真宰的儿子,就是他曾经的同门,一度是天帝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但这竞争者并不合格,性格太过散慢,自愿请命入红尘,执掌琅嬛去了。
原本是相安无事的,可琅嬛君有情劫,为个女子丢失了天帝海疆图。
若寻回便罢了,谁知琅嬛君一力护短,天帝震怒降罪,将他打入八寒极地,于是有了长情口中的残害同门一说。
彼时不懂情,确实对那女子赶尽杀绝,自觉这么做是为了稳固天纲,一切无可厚非。
可惜他低估了爱情的力量,似乎除了他,谁也不愿意苛责相爱的两个人,即便这两人之间有云泥之别。
闹得不可开交时,贞煌大帝出面平息了此事,但天帝的面子大大受损,一怒之下罪己自罚,辞出了天门。
是他意气用事么?其实并不,他需要一个契机,让一切回到正轨。
贞煌大帝十万年前退居等持天,碧云天的事已经不在他掌握之中。
天帝的自罚,不过是以退为进的策略,他向贞煌大帝请罪,凌霄殿上群龙无,那么矛盾的焦点自然聚集在帝君身上。
这天地从来只有一位主宰,即便是创世真宰,也不该再插手天界事物。
炎帝晓之以理,他却自有打算,“九黎是藏在皮肉下的坏疽,总有一天会作。
与其费尽心力遮掩,不如趁此良机一网打尽——炎帝,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我官当得够大了,不想立功。”
炎帝叹息着看他,“说到底我还是劝不动你,你根本不打算回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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