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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石低头看向自己隔着布袋子捧在手心的小罐子,寒风吹着他的黑得发亮的胡须,他徐徐一叹:“自古以来,人死了,不都要求一个入土为安,叶落归根么?”
商绒却问他:“道长漂泊半生,哪里才算得是道长的根?哪里又是杳杳的根?您的夫人埋骨天涯,如今再将杳杳葬在这里,那么来年,道长又在这世间的何处?”
梦石一怔,眼底的情绪浓而沉重,他忍不住再抬头来看面前这小姑娘,她已摘了那张面具,此时乌发湿润,雪锦裙袂垂落地面,院内淡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眉眼干净到仿佛从未沾过烟火尘埃。
“道长惦念她们,就不要与她们天各一方,”
商绒双手枕在膝上,她白皙的面颊映着一片跳跃的火焰影子,“将杳杳带在身边吧,等哪一日,您带她回去,让她睡在她母亲的身边。”
往事一帧帧如书页在脑中堆叠,梦石禁不住满眶湿润,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心头百般酸涩的滋味,见她眼眉低垂,便道:“对不住,簌簌姑娘可是因我这些事,而想家了?”
“不想。”
她摇头。
“我的家,与道长的家不一样。”
她的脑海中浮出一男一女来,她记得清那妇人锦衣华服,雍容华贵,眉目清傲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那男人的脸,只记得他乌金的袍角,疏离的背影。
铜盆里的火已经烧尽了,被木廊遮挡的这片角落暗淡又萧索,她低声道,“我宁愿像折竹一样,生来就没有家。”
话音才落,一道门开。
商绒回头,檐下的灯笼映出从屋中涌入又被顷刻吹散的热雾,少年披散湿发,一双眼睛被浸润得湿漉漉的,被房中热雾熏染得添了些血色的唇轻咬着那支银叶簪,一双手正漫不经心地在系腰间的衣带。
忽然,他侧过脸来,准确地在那一片阴影底下盯住她。
水珠从他颊边的一缕浅发末端无声滴落,他嗅到了烧过纸钱的味道,却什么也没问梦石,只对她道:“你怎么出来了?”
他衣带系得松散,水珠在他白皙精致的锁骨凹陷处细微闪烁,商绒一下站起身,说:“我去睡了。”
她转身提起裙摆跑上木阶,推门进去。
院中的灯火熄了大半,梦石沐浴过后便也在偏房中睡下。
一窗明灭不定的晦暗光影无声铺散入室,满耳寂静中,折竹静瞥一眼指间银簪,随即将它塞入枕下,闭起眼睛。
商绒沾枕不久便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又梦到那棵浓密繁茂的大树,戏台上的乐声在她梦中往复,不知不觉,一夜悄然过去。
明亮的光线照入室内有些刺眼,院内忽然添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的,是一道喘着气的女声:“折竹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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