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爱之人的尸体,不过是世家们的垫脚石,是远在长安的皇权又一笔丰功伟绩。
而承受这一切,为这一切付出种种代价,乃至于生命的,是自己与千千万万浴血而战的寒门将领、平民以及……杂胡?
这不公平。
元祐用衣袖拭去了眼角上最后一滴泪水,目光中唯剩黑暗与阴恻。
这不公平。
次日,元澈攻克华亭县,略阳东面最后一城如今也被拔下,与此同时,凉王暂且退兵的消息也传至崇信县。
在战事已持续紧张两月的情况下,退兵一事丝毫不亚于大捷,在整个别业中传遍。
元澈已从驻地赶回,洗沐后换了常服,前往陆昭的住处——今日午后,郎中要来复查伤口。
“伤口几乎已恢复如初。”
女郎笑了笑。
似乎是郎中在第一次匆忙问诊之后,了解到了这个小娘子的身份与关系,这一次为陆昭察看的是郎中的女儿。
“娘子身子骨真硬朗,以后定能长命百岁。”
进了富贵人家看病,少不得要说几句吉祥话。
带着乡音的恭维在陆昭那里并无太大受用,但确让元澈今日的心情锦上添花。
打赏了父女二人后,他回到房间内,此时陆昭已在两个小丫头的服侍下重新躺下,额头上还有一丝丝水汽。
可见察看伤口的时候,陆昭支撑得还是有些勉强。
“还是很疼吧。”
元澈从怀中取出帕子,将陆昭额头拭干,这些天他第一次随身带这些杂物。
他擦拭的时候,仍隔着那层薄薄的纱帘。
他能感觉到,陆昭并不喜离人太近,所以他想,还是等陆昭自己愿意揭开这层纱。
然而元澈刚要收回手,手腕却忽然附上一丝冰凉。
“殿下。”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红纱影下的柔荑,是恰到好处的寒艳。
指尖与手背上因清骨勾勒的凹凸间,流动着丰涌盛极的魅人光泽。
他被她举重若轻地抓住,向内牵扯的力道,由于气力虚弱显得幻梦幻真。
元澈不由自主地前倾上去,仿佛对方抓住的不是他的手腕,而是他胸口处的交领。
此时此刻,只可由此,他方能印证对方的主动——是她要拉扯他进来的。
“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逐渐贴近的面庞在红纱处戛然而止,元澈似忽从梦中惊醒。
再度回神后,床榻边已垂下一片月白色的衣摆,衣摆下端伏动,是侍女在为她穿上丝履。
她走向书案,屏退旁人,就着之前郎中开药时元澈亲自研的那半池墨汁,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用的依旧是自己婉丽锋锐的字体。
“凉王能得逃出生天,是我兄长放走的吧?”
“是。”
并不惊讶于对方的洞若观火,元澈慢慢也走到书案前,“你兄长此战并未动凉王直属军队,只歼灭了几个世族军号,战绩也算辉煌。
凉王毕竟厚待于他,我明白他的难处。
其实他这么做,我也是赞同的。”
“且不说当日他与我皆不知你已逃出,为得顾及你的性命。
便是他所掌的数万军队,得到了如今的威势,也有当日凉王的提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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