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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太太只当她这态度是诚心悔改了,先招呼她到跟前,低着声嘱咐,“这事情就过去了,一会你跟着鹤年一道往那头去,在你姨妈跟前诚诚恳恳地认个错。
她是长辈,也不会揪着这点子小事不放。
下回可别再多管闲事得罪她了啊。”
月贞往了疾那头瞄一眼,他坐在椅上并不看她,只将元崇锁在膝间逗他玩耍。
月贞收回眼,点头应着,往这边椅上与芸娘并坐。
芸娘霖桥在岳丈家小住了几日,今日才刚归家,因为了疾有事商议,两口顺道一并来向琴太太请安。
对过霖桥歪在椅上,端着茶碗在说:“这事好办,我向商号里说一声,车马人口随你调度。”
琴太太在上头搭口道:“咱们家不是吃运东西跑腿这碗饭的,又是行善积德的事情,可不要收什么运费银子。”
霖桥笑道:“这是自然,这是鹤兄弟承办的事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能不帮?给足那些出力的人过年钱就是了。”
因为他们在说话,月贞尽可以大大方方多瞧了疾几眼,可回回目光睃到他脸上去,他都是偏着脸只顾与霖桥说话,并没有从前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昧意思。
可见他真把那句“烟消云散”
的话放在心上了。
月贞闷在对过,不免失意。
但话是她说的,事情也是她做下的,人家没有责怪就算仁至义尽,她自然也没有失意的资格。
她暗自笑一笑,因为急于疏解心里的失意,便扭头嘁嘁地与芸娘闲扯:“他们这是在商议什么?”
“说大慈悲寺要修佛塔的事,因年关底下寻不到押送石料木材上山的人,鹤年回来向咱们茶叶号里借人。”
芸娘说完道:“我从娘家带了些东西回来,你明日往我那里去,我拿给你。”
月贞正点头,倏听琴太太吩咐,“月贞,你同鹤年过去,给你姨妈说些好话。”
月贞忙起身,跟在了疾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园子里走。
要按从前,趁着四下无人,月贞就要走到他边上去挨近他一点。
如今恍惚似隔了些沉重的什么。
两个人要是有了扎扎实实的肌肤之亲,那缕飘忽的关系就似落了地,踏实起来。
但因为这肌肤之亲是用了些龌龊手段的,那缕关系便也使了些力,砸在地上,碎了。
从前是回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
月贞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得若无其事地打破这种尴尬,“你这遭回来,是年后才回去么?”
了疾没想到她会先开口,怔了怔,回头瞧她,见她一脸轻松的笑意。
他也松缓地笑着点头。
月贞走上去,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羞愧地问他:“上回的事情,你还怪我啊?”
本不该问的,既然没提起,就该放它悄然过去。
可她对自己寻了个借口,说破了反而好,省得彼此尴尬。
了疾向四周急速地瞭望一眼,正色道:“大嫂,上回的事不必再提。”
月贞打心底里哼出个笑,很轻盈,一风吹了,“上回就说好的,当没发生过。
可我想来,是我不好,只怕你怪我。”
“没有,大嫂也别过分自责,谁都有个不懂事犯错的时候。”
了疾垂着目,说得云淡风轻,心里有些拨乱反正后的庆幸,也有一丝惘然。
两个人持续走着,因为年关,园子里处处是年味,从街面上或是别家院墙飘进来的,一种硝烟的味道。
能从那硝烟里,嗅到冷的灰,冷的纸,冷却的欢声,如同退去的浪潮,一切都在随时光翻新。
也不免对过去的一年有怅然若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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