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远压了些声音,“半年看守皇陵。”
半年……白烬空洞地看着床幔,便宜他了。
白烬弄清了事情的始终,他想打起精神从中找出孟凛骗他的蛛丝马迹,可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绪都给掐断了,任他怎么理,也只能从往日里找出孟凛生龙活虎对他笑的甜蜜回忆,胸腔里郁积的气怎么也吐不出来,他从来没觉得这么天昏地暗过。
哪怕上一世孟凛死的时候也没有。
“将军。”
林归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不是非要触了将军的霉头,孟大人他……”
林归有些不敢在白烬面前再提及孟凛,他心中也很难过,却是一咬牙,“孟大人去秋猎之前,曾交代我给将军递上一封书信。”
楼远还有些“这时候拿出来作什么”
的不忍,却是见白烬立即抓住了林归的手,“给我。”
白烬仿佛又克制地缓缓松了些,“把信给我。”
林归被他这反应有些吓到,他从怀里将一封装得正好的书信掏了出来,颤颤巍巍地递了出去。
白烬伸手去接那信,可那信仿佛有千钧的重量,他甚至手间都有些颤抖,他见着封页上写的“小公子亲启”
,竟是希望与害怕在心头冲撞得昏天黑地。
“你们都出去吧。”
白烬把信拿过去。
楼远和林归面面相觑了会儿,无奈地出了门。
待人都走了,白烬盯着那封页的眼睛才缓缓眨了,他将信塞在胸口的位置,然后抱住了自己。
……
***
“四公子,对于你所为之事,王爷很是生气。”
孟凛躺在摇晃的马车上,他觉得哪里都疼,口鼻里全是血腥的味道,那被方扶风的刀割过的地方仿佛还淋漓地淌着血,更疼的是那被火药的余震给波及的内伤,胸口像压着石头,头上像扎着细针,呼吸一口都像被死死地按在凉水里不得挣扎。
头脑里还回放着南朝探子前些日子对他的警告。
一个南朝探子手中的书信犹如暗器飞出,被陈玄接在手里,那探子道:“你不愿合作,还打乱了王爷在北朝的诸多筹谋,因此王爷不可再容忍你继续呆在北朝为官。”
“冬日之前,倘若四公子还未离开北朝朝廷……”
那探子目光落在那书信上,“这封信,就会一模一样地出现在北朝皇室手中。”
那探子将孟凛眼中的杀意视若无睹,“四公子,并非属下多嘴,乃是王爷想要提醒,你如今有了好友,有了同僚,你这身份一旦被拆穿,莫说是你自己,连带着好友同僚也要备受牵连……”
“四公子,王爷愿意给你一个台阶下……”
这探子话才说了一半,孟凛坐在栏杆边颔首看他,那杀意的眼里一眨,冷冷地像看着一个死物,“杀了。”
鲜血差点染红了白烬府上的院子,孟凛唾弃地看着尸体,却是无可奈何地拿过了书信。
孟凛看着那信上抹不掉的血缘证据,他自嘲地在暗夜里独自回了屋里——又是孟明枢要送他入狱,大义灭亲,孟凛甚至苦笑,孟明枢是有多恨他。
孟明枢就像躲不过去的浩劫,他总要因为这层关系而躲躲闪闪,孟凛并非舍不得北朝的前途荣华,他如今心里独独念着的,只有一个白烬。
他与白小公子如今的情谊,怎么可能轻易舍弃。
可那探子说得没错,倘若如今他的身份曝光,哪怕白烬不在乎,但他白将军一路荣升的前途定会因他就此断裂,从前他与白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同僚关系,点头之交也罢,更是他亲手将自己送进了狱里,无论如何白烬也不会受他的牵连,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同白烬走得实在太近了,近到京城里大把的人知道他二人私交甚笃,近到自己当场捅了白烬一道也只会被人笑称苦肉计的地步,孟凛那一夜一宿没睡,他在万千思绪里找着能够两全的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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