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去。”
“为什么?”
吕西恩叹了口气,跳过一条贯穿石板路的窄渠,思考如何用最简洁的语言来概括这一滩他从出生开始就深陷其中的泥淖。
如何说明海关禁止他乘坐外国商船,因为“大清子民不得搭乘外夷船只出海”
,但同时他们也禁止吕西恩前往内陆,因为他忽然之间又不是“大清子民”
了,作为外国传教士的养子,只能被当作外夷处理。
如何解释黄埔就是他永远的家乡和监牢,往北的广袤内陆,以及家门口的浩瀚海洋,对他来说都是封闭的。
“因为规定如此。”
通事秘书回答。
菲利普没再问下去。
出售渔具的店铺叫余盛行,这名字相当符合本地人对“好意头”
的偏执。
吕西恩试图解释谐音和“意头”
这个概念,从菲利普的表情看来,多半没有听懂。
法国人用刚刚从葡萄牙船长那里收来的预付金买了线和带有倒刺的钩,谢绝店主竭力推销的红褐色虫子。
吕西恩弯腰查看从大到小整齐排列的鱼钩,想象要多大的钩子才能拉起一条庞大的“鲑鱼”
,假如菲利普没有夸大其词的话。
“如果你需要新的换洗衣物,那就要回到黄埔去买,那里的裁缝能按照欧洲样式做衣服。”
“不,我不打算买。”
“别担心,你有足够的钱买茶叶。
我认识一个端州[*1]买办,可以帮你要到好价钱。”
“谢谢。
事实上不是茶叶的问题。”
菲利普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我不得不,我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但我必须尽量节省。
我有个弟弟,从出生开始就有病。
就算只是多半个法郎,对我来说已经有很大帮助。”
“我很遗憾。”
吕西恩咬了咬嘴唇,“衣服很好解决,我哥哥以前的房间里应该还留着一些,他现在几乎不回来广州了,用不上。
你们的身材差不多。”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