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春,昭贵妃薨逝,皇帝下令秘不发丧,对外称皇帝慈悲心肠,恕昭贵妃诞下皇嗣后行刑,而昭贵妃的尸骨早已被皇帝埋入露华宫的地砖之下,死生困于此。
五月入夏,九皇子禁足已解,特许出宫建府,皇帝拟旨为其与苏小姐赐婚。
是日,九王府张灯结彩,红纱幔覆盖每一层瓦片,连柴房都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上镶嵌金丝珠玉,比寻常人家头上的珠饰还要贵重。
贺礼一箱箱抬进,恭贺着明日的大婚喜宴,无论真诚还是虚伪,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脸。
只一人除外。
阿枭手里攥着一片梭形的碎瓷片,来自他刚刚摔碎的青瓷瓶。
瓷片碎裂的边际凹凸粗糙,割进他的血肉里,被他举到脖颈近前,马上就要割破脖颈脆弱的皮肤。
“殿下,你明明说要带我去征战北疆,要我们一起建功立业,到时候就没有人会看不惯我们,你就会和我结亲了!”
他泪眼模糊,嘴角却带着些笑,这些日子他学会了太多,他的情绪不再只有开心和伤心,如今啊,连苦笑都学会了。
他摇头笑着,比哭还苦得多,“现在你是在和谁结亲呢?他们都告诉我了,外面要办的就是你们这里的结亲礼,你又骗我了,你要同别人成亲了。”
阿枭年岁还小,脸上还有些没长开的少年模样,哭起来鹿眼似的,鼻尖眼尾都红着,瘪起嘴的时候,脸颊堆起一点点肉,十分惹人怜。
可惹他不到陆棠鸢的怜。
陆棠鸢懒懒抬眼,他本就因这一桩身不由己的婚事而烦躁,又要应付那样多各怀心思的送礼大臣,终于回到自己寝宫,贪半晌休憩,还给他这么一出大戏。
“本宫怎么骗你了?”
陆棠鸢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瓷片,“男子三妻四妾不可以?本宫娶妻又何妨?本宫有说不给你名分吗?”
陆棠鸢觉得他小题大做,划破个手心也不值得他怜悯,“本宫娶苏家小姐,他人才不会对我们指手画脚,本宫也是在为你做打算。”
阿枭听不懂也不想听,他的双眼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灯笼都不是为他而挂,每一寸红纱都不是为他而覆,贺礼的文书上,成双的名字,也不是陆棠鸢和他。
他将碎瓷片逼得更近,脖颈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不听你骗人!
阿枭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要三个四个。”
见他如此坚持,陆棠鸢终于愿意演一演,忍着反胃的冲动,说些蜜语甜言,“阿枭,本宫与苏家小姐只是做戏,不会碰她,你才是本宫认定的人。
那些虚名何须在乎,你我之间互相信任不就够了吗?”
“不够。”
阿枭如今可不算是个七八岁的痴儿,十一二岁总该有了。
自陆棠鸢禁足那日起,他们再无同塌之时,一开始,陆棠鸢说自己母妃新丧,他无心情事,后来,又说是要出征北疆,万万不能让身体不适。
人性本善,阿枭愿意相信他的殿下,可殿下后来的理由太敷衍,分明就是仗着他的信任和懂事为所欲为,用不上他了,就一点不愿意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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