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的声音听上去很轻,“你也知道,阿母并非我的生母,是以,我对西院总是要尽量客气周到些。”
韶音没料到他会与自己说这个。
谢太傅没有妾室,夫人故去后也并未续弦,因此韶音既无庶母也无继母,不过家中叔伯大多都有好几房妾室,她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些如夫人与隔房子女之间的关系的确微妙得很。
李勖的话又让她想起了新婚第二日荆氏那番又哭又笑的好戏,荆氏当时那话里颇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似乎是李勖全赖她抚养成人。
当时韶音只如隔岸观火看个热闹,并未深想。
此刻想来却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若真的有那般深重的恩情,倒也不必特地提醒,再看这母子二人的日常相处,似乎也并没有多亲近。
荆氏对李勉和四娘自是十分关切,相处自然而随意,对李勖这个继子则要明显客气许多。
大概是也有几分恩情在,不过是大面上过得去而已,远远比不上亲生的罢。
韶音想到这里,再看屏风上那人刚直的侧面轮廓,心里忽地有些替他难受,嘴上却反驳道:“我初来乍到是客,怎么不见你对我周到客气些?”
李勖偏头看去,看到她似乎正撅着嘴巴,一副娇蛮模样,不由微笑道:“夫妇一体,你怎会是客?我只当你是一家人,是以不够客气,也多有不周之处,过去的还望你海涵,往后的还要你多提醒才是。”
韶音被他这句“夫妇一体”
说得脸热,好像是自己与他多亲近似的,正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便听那人继续道:“我自来随心所欲惯了,日常起居上多是得过且过,还要多谢你为我置备的浴桶,虽是过于奢侈华丽了些,不过内里很是宽敞,我很喜欢。”
不、过、内、里、很、是、宽、敞……韶音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一骨碌坐起身来,将头探过屏风问道:“你这几天用的可是那鸳首橡木桶?”
李勖本想借着这个话头劝她改改日常侈风,也不勉强她与自己一样,只是莫要再有无用的浪费就好,譬如一日三餐,她本吃不了几口,何必动辄数十样菜肴原样端上再原样端下?闻听她如此问自己,这话也只能暂时搁在了肚子里,亦坐起身来看着她,疑惑道:“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
韶音几乎羞愤欲死,“那是我的浴桶!”
就怕他再用自己的洗澡水,是以这几日都要他先入净房沐浴,可他却入错了桶!
也就是说,她这几日泡的都是他用过的洗澡水!
韶音只觉脑子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啊!
~李勖!
我不干净了!”
李勖的手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口,宽大的手掌几乎将她整张脸都覆住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事要怎样才能过去?”
第020章第20章
微朦的夜色之中,白衣少女清丽而光洁的面孔已被他的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此刻仍睁得圆圆的,正难以置信似地朝着他望过来。
掌心那柔软而略带湿润的触感经由小臂、大臂抵达全身,李勖怔住,霎那之间,只觉这陌生的接触一下子就变得灼热而滚烫,他立刻将手收了回去,黑暗掩盖了脸色的涨红。
韶音也有些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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