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坐于阶前,看零散的几许萤火。
冬天的时候,这里会飘下絮絮丝丝的雪,覆盖掩藏三季的锦盛,除了那笼罩一切的天。
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出嫁,至于少女思春合该有的梦中情人,她也没有。
袖如柳,裙如水,江潮复涨复落,终无尽处。
她抬头,天上晕染开的金色糖霜已经斑驳脱落,若羽痕般飘落在脚尖和旁边地上,忍不住让她有了痒意。
这么美好的场景,为何皇姐想把这些都毁了。
景元琦不住纳闷。
“阿姊!”
景令瑰递给她一副手绢,“你的吗?”
她定睛一瞧,是她不常用的绢帕。
“是我的母亲留下的……怎么在你手里。”
景令瑰笑笑,“在你枕头底下一直放着,刚刚露出来掉到地上,我就捡起来问你。”
只是说完,姐弟俩俱是陷入沉默,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母亲,仿若夜空上的星辰,是遥远飘渺的碧落与黄泉。
她隐约想起,少不更事的景令瑰天真地问,姐姐和他的母亲都是早早离开了的,所以两人是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她不想提及自己的母亲,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应付弟弟的。
景元琦不愿去打听一下母亲的下落。
她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明明生她的人早已化作白骨,往事也随着死亡沉寂多年,但一旦掀起那狰狞往事,故园尘不知要落到多少人头上?
但为什么,还是很愿意亲近弟弟呢。
因为二人的母亲,很长时间就是同一个。
景令瑰在她怀里悄悄诉说对生母的哀叹和追念时,她沉默地听,仿佛他也把他心中所感倾诉了出来。
那些稚子的诚挚情感,尽管被皇后压制,但始终不渝。
雨一直在下,甚至裹挟上了冻骨的白雪。
宫殿梁柱表面朱红的漆却冒出凝珠,鼓起许多水泡,痛苦地褪去一层刺目的沤艳之皮。
无限生长的檐角将飘银的黑夜公平切割,稍悬上陈旧的尖月,缝合这怪诞的皇宫。
景令瑰正恍惚立于宫墙下,风浮浮吹过,弄起他身边无数杂草脏雪。
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拂开种种意象,跌跌撞撞朝姐姐那里跑去。
景元琦一把攀住了她的腰。
“怎么了,阿归。”
景元琦苦笑。
背后的少年不语,固执地抱紧她。
“阿姊,好可怕,真的很可怕……月亮像匕首一样。”
中宫被圈禁时,当景令瑰有次祭奠完自己的生母后,他就能看见皇宫里古怪且不详的预示。
他只告诉了自己信赖的姐姐,姐姐会温柔地抱住并哄着他,带他慢慢走出扭曲怪诞的世界。
景元琦听见弟弟低闷委屈地开口,“阿姊,你走后,不,你嫁人后,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再次望向天空。
她能看见太阳,他看见的是太阴。
幻境和梦境永不相融,日月永不并行。
在翩跹春水与凋零风雪的模糊交界处,少女拉开景令瑰,捧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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