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鼎冥宫的黑洞里,自然也荡漾着幽祀的记忆和念头,无非变得零零碎碎,颗颗粒粒,粉粉末末儿……无论化作什么,但肯定是有,不然幽祀如何能记得那么清晰准确——秃鹫悬崖上,他和蚩庐纵深一跃时,眼角余光里,幽蓝天幕上,恰逢一轮金环镶乌盆。
没有天与地,没有时与空,没有光与影,死亡,原本空而又空……可是,谁人在思考,哪位又在嗟叹!
碎片的,颗粒的,还是粉末儿的,是幽祀么?虚空之中,仍就飘荡着细若游丝的欲念,一种叫做期待的念力,悄悄汇聚,徐徐发力,按图索骥般地复原从前的模样——除了幽祀,还能是谁?
无色无嗅的粉末儿,汇聚成一颗小小的血珠,一颗颗地撞到一块,又一串串地黏在一起,一发发血红色的弹丸终于汇聚成型,开始朝着这虚空黑洞里的任意方向,肆意而猛烈地发射起来……拳头大小的心脏,嫩白盈润的肌肤,新鲜柔韧的骨骼,乌黑油亮的头发,两颗漆黑的眼球,姗姗来迟,却还赶趟儿,一张白皙而精致的脸庞,缺的就是这双深邃幽幽的眼睛。
然而,整个过程,的确不如“离散”
时那般地舒服顺畅,像是被什么力量推着,挤着,抻着,捏着,总之,跟那难以想象的吸引力恰恰相反——姑且算作一种名为“聚合”
的活法儿吧。
幽祀,唯恐再次被那镶着金环的黑洞吸进去,飞也似地窜出大殿,跑到石砌宫殿前的广场上,腾空而起,奋力上游,一口气浮出水面……静谧幽蓝的骷髅湖面,寂寥天幕上,竟然又是一幅天狗食月图。
前一夜,金环乌盆;这一夜,天狗食月;一吞一吐,吞吐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
……罢了,罢了,回吧!
回吧!
幽祀,再没有游向岸边的兴致了,而是静静地淹没了自己,静静地坠入令他死而复生的地方——骷髅湖底的祭鼎冥宫。
幽祀的想法非常好玩儿!
……肉身无论化作颗粒亦或粉尘,魂魄终不散,欲念将永存。
那镶着金环的黑洞就是一座神奇的门,穿越其间,仅凭欲念,便可以创设一切。
从小到大,幽祀最羡慕蚩庐的就是,蚩庐有一头灵兽,是一头又懒又横的白唇小毛驴儿……会说话,会唱歌,喝酒打牌赌钱样样精通,特别会哄大姑娘小媳妇们开心。
幽祀还听说,洹水两岸有灵兽的人,凤毛麟角,不是王者,就是至尊,不是圣贤,就是智者……上苍眷顾护佑他们,送给他们每人一个专属自己的世界,与现世一模一样的奇幻世界。
蚩庐告诉他,有灵孩子们的专属世界,叫做“魂域”
。
那么,就先来一头灵兽吧,抚慰一下自己童年的缺憾与不甘……幽祀义无反顾地,走进那镶着金环的黑洞,走进那空而又空的虚空,步履轻盈,神色淡定,通体散发着创世者的深邃与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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