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去接董墨的碗,将两人睃一眼起身,“平哥哥这话,像戏台子上那些大富人家的公子说的。”
“人家原本就是大富人家的公子嚜。”
梦迢笑剜她一眼,“谁是你‘平哥哥’?不懂规矩,要喊‘董大官人’。”
董墨接过腔,“平哥哥就是平哥哥,何苦训她?一个称呼,什么要紧?”
彩衣喜滋滋钻到厨房里盛了碗稀饭出来,将碗递给董墨,俏皮地朝梦迢吐舌,“平哥哥都这样讲,姐姐要少训我。”
梦迢拿她无法,朝雨天里翻了个白眼。
三个人在雨淋淋的屋檐底下坐着吃饭,蓦地像一家三口,有种莫名的亲近。
雨经久不停,董墨就坐得久了些,梦迢自然也归家暗些。
同彩衣两个人收拾了一遍厨房,雨才住了。
这会才听见,隔壁挨打的那媳妇还在哭,声音凄凄绕在槐树后头的院墙外。
梦迢聆听一会,因问彩衣:“隔壁住的什么人?”
“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两口子。”
彩衣归置着东西,跟着朝院墙张望,“他家媳妇前两日撞见我,还说早晓得咱们这头里住着一家子两姊妹,今日才得见。”
“你如何回她的?”
“我说从前因有父母在,姊妹不好抛头露面,如今父母去世,我们姊妹自然该出门寻些活计做,不然岂不是饿死在家里?”
梦迢仔细叮嘱,“你与邻舍这些人打照面,千万要留心说话,别说走了嘴。
董墨瞧着平易近人,却格外心细,倘或叫他察觉一点不对,咱们一家,恐怕都没活路。”
说得彩衣心有余悸,归家打点细软,要常搬到那小蝉花巷里去住。
别的都还罢了,只是跟了梦迢太久,一时要分两头,有些舍不得。
进府便挽着梦迢撒娇:
“太太可要常过去,我瞧那董墨的恐怕要常往家去呢,去一二回太太不在,我尚且能周旋得过去。
时时去太太时时不在,我都不晓得要如何糊弄他了。
他又是个仔细人,我怕露了马脚。”
“我晓得,眼下我的事情就只有他这一桩最要紧,自然是多费时去周旋他。”
梦迢才刚打“张银莲”
这位杜撰的人物里抽身,声音还仍带着些张银莲式的轻快余韵。
倏地风送东园琵琶声,灌入她耳朵里,冷不丁叫她打个激灵。
她朝那头一望,水烟迷蒙,笼着一片男男女女轻挑的欢声笑语,似乎也听见觥筹交错,曲水流觞的繁荣的声音,泡在一个大酒缸里,满是浓浓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