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养花养草,怕花草不经晒,还搭了小天棚用来遮荫。
给所有盆栽浇了水,唯独不给头顶上这棵葡萄浇。
颂银没有伺候过花草,看看葡萄藤粗糙的枝干和累累硕果,觉得他有些厚此薄彼。
“果子里都是水,你不给一点儿,该把藤吸干了。”
他听后一笑,取剪子剪了两串,一颗一颗仔细清洗干净了,请她尝尝味道。
颂银连皮都没剥,整个扔进了嘴里,有点酸,但更多的是甜。
这种葡萄个头不大,青皮底下带点殷红,一个一个大概只有朝珠上的佛肩那么大。
她一面吃着,一面听他说:“我种过不少果树,只有葡萄树最爱喝水。
人家是一碗一碗的喝,它是一池一池的喝。
养葡萄有诀窍,架老藤的时候、抽条的时候,要给它喂饱,等结果子了就不能够了,喂得太多果子会涨开,就坏了。
所以果期里不是不给喝,是要少喝,这样结出来的葡萄好,虫果也少。”
她听他讲葡萄经,听得津津有味。
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没有慌张失措的时候。
她记得容实说过以前的事儿,说侍卫们割了太监的风筝线,陆润曾经隔墙和他们打过一回嘴仗,现在看他脾气这么温和,很难想像当时发起火来是什么样。
年少意气,头上能长角,人大了,心思却重了,渐渐也就变了。
不过她来,他似乎很高兴,从养葡萄到玩野蜂,说了好些小时候的趣事。
到最后终于意识到了,尴尬道:“你来了这半天,我光顾着和你闲聊了。
佟大人找我有事儿吗?”
颂银正了下神色说是,“我原觉得不太好开口的,可既然来了,事情也迫在眉睫,实在耽搁不起……昨天广储司盘库你也在,除了装箱的那四百多两黄金,其余的并未找回。
明天该具本了,可内务府翻遍了上谕档和赏赉记档,无论如何账务都合不上。
我如今脑子里一团乱麻,接下去该怎么办,一点头绪也没有。
和我阿玛商议了,打算自己想法子凑凑,把亏空给填上,可叫我阿玛好一顿训斥。
我阿玛的意思是据实回禀皇上,动用慎刑司,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自然也是赞同的,毕竟少了这么一大笔,不是个小数目。
可我又担心,主子跟前怎么交代。
我自己是不要紧的,就算处置我,罢了我的官,我无话可说。
但佟家执掌内务府这么多年,实在丢不起这脸。”
他静静听了半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别的地方缺了短了,账面上可以掩过去,唯有这广储司,开一回库得惊动不少人,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窟窿,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要说监守自盗,不太可能,有封条,钥匙也不止一把,人进不去。”
他抬眼看她,略顿了顿道,“除非是在开库放赏的时候有人串通一气私自带出来了,且必是内务府的人,如果查不出,将来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颂银点头说是,“已经拿了上月当值的佐领问话,统共开库三次,三次中有些什么人,都要带出来盘问。
我倒是不愁找不出去向,只是需要时间。
所以来找你,想托你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待我挺过这个难关,一定好好酬谢你。”
他起先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听到最后一句却皱了眉头,“司礼监在内务府辖下,过去两年咱们接触虽不多,交情还是有一点了,谈什么别谈酬谢,万事一旦和钱财沾边,干净也变得不干净了。
你要我为你求情,不过一句话的事,用不着这么客气。
好话我自然替你说,可万岁爷听不听,我不敢担保,得看你的运气。”
有他这句她基本已经放心了,既然他和皇帝关系匪浅,稍稍言一声好,就够他们受用不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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