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鹰深情地瞻仰了父亲的遗容,含着热泪,两手在地上刨挖起来。
阮钺一使眼色,便有清理员将他扶到一旁,舞动铁锹、铁铲,很快平川上便耸立起一座微不足道的土包子。
独眼鹰脊背挺直,趴在坟前磕了三下响头,忽然辫子一甩,面朝阮钺跪下:“侄儿今生无法补报伯父的大恩,若伯父不弃,请收侄儿为义子,让侄儿奉养您终的身。”
阮钺双手一扶,竟是纹丝不动,便知他心意已决。
想到自己干这掉脑袋的营生,今生成家无日,等此间事了,带他回家去给瞎奶奶瞧瞧,也好博得老人家高兴。
于是不再推拒,等他行礼将完,在他的手臂上捏了捏,赞许地点点头,忽然手腕发力,向反方向压去。
独眼鹰一怔,知道是考较功力来了,遂斗胆力贯掌心,额头青筋直露,拼了个满头大汗。
他全副心神都在手上,膝盖倏然一痛,阮钺在他腿上一勾,逼着他踉跄摔出。
若非阮钺手下留情,非要将他臂骨也扯脱臼不可。
“临敌之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岂可掉以轻心?”
他虽是出言责备,但心里对独眼鹰的蛮劲甚为满意。
不料他摔倒后,竟然伏地不起,从耳根子一直红到脖颈。
阮钺哈哈大笑,拎着后襟把他提溜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个才到他肩膀的半大小伙子:“打架的技能也不是一次就能学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偷偷往仇家茶里吐唾沫呢,怎能如你一般,已帮总舵立下功劳?”
独眼鹰一气儿不吭,拉开架势,迎接他的下一次进攻。
阮钺却已扭头,在马背上添了副鞍鞯,示意他坐上来:“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控御功夫。”
独眼鹰憋着股劲儿,有意显摆一手,不由马镫,双手一撑,两腿在空中飞旋着打开,连柔韧性也是上佳的。
阮钺不动声色,由着他频频挥策,远远地冲在步兵前面。
那马不过是一匹寻常的驮运牲口,脚程不快,怎禁得起没命价的狂奔。
不一会儿,屈起前蹄,庞大的身子抽搐着,口喷血沫,脱力而死。
眼看百十斤的马身侧面砸下,阮钺飞起一脚,将他踹开了二三丈。
他捂着发痛的心窝,咳嗽连声,面色发白。
良久良久,才俯伏在地,颤声道:“多谢义父活命之恩!”
阮钺喟叹道:“若是当真打起仗来,你擅离大队,如遇伏兵,将如何自救脱险?”
独眼鹰羞愧不语。
鹞子鹰从未如此细致地指点过他,他的一手功夫,都是跟在校场新兵后学来的,蛮力有余,节制不足。
阮钺口头收下他不算,竟是认真做起了严父。
他不是不明好歹的人,这一下只有感激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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